第六十八章 天降
“现在我们先请马总来抽大奖！”
会场中间的主席台上，年度聚会的主持人笑眯眯地拿着一个装满号码条的抽奖箱放在这次出席的领导面前。朱小樱所在的证券公司规模不小，这次新年聚会到场出席的员工以及家属足足满了一个酒楼，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拥挤。现在已经是酒过三巡，各部门的人不论熟与不熟都笑闹成了一片，朱小樱分属新进员工，他和杨远少不得要给多欺负——或者戏弄几下，也不管他聚会结束后要开车，酒桌上的游戏几乎让他是玩了个遍。而偏偏现在的朱小樱就是个不擅喝酒的体质，这时候开始抽奖了，朱小樱已经有些醺醺醉态，一张白净的脸早就变得红彤彤的，让杨远看着就担心。
那位马总伸出手去在抽奖箱里掏了两个来回，仿佛是要故意增加悬念和紧张感似的，迟迟不把手拿出来。虽然隔着箱子看不见手上的活动，众人的眼睛还是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233号。”终于马总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主持人，主持人大声宣读了中奖号码，顿时全场一片哗然。
“我靠，我232！”
“算了算了，差远了。”
“这么后面的号啊，没办法。”
杨远看了看手里的号码，不禁有些惋惜，她的抽奖号码是203，朱小樱的号码是202，和她连号，不过想想.5%的概率，也只能释然吧？
很快那个中了轿车大奖的幸运儿就被人发现了，这位仁兄的涵养和运气都是极好，中奖之时虽然兴奋，但居然能忍着不大叫大嚷起来，还是上了主席台才让大家知道是他获的奖。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是欣喜之意不用言表，脸上挂着笑容，除了应要求说了点获奖感言，还豪爽地应众人要求拿起话筒唱了首歌。
朱小樱不无羡慕地看着台上的中奖者，怎么说都是一辆车，顶的上累死累活大半年了。虽然他们这行干了几年都基本能买车，但是哪怕是转手卖掉也能换回来十几万呢不是吗？杨远就比较淡定，反正她说到底只是个打酱油的，能有个中奖的机会就很不错了，中不了也没什么损失，再说接下来还有好几轮呢不是吗？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她呢。
她的想法真不错，虽然第二、三轮抽奖依然没有中，但是到了第四轮，朱小樱就幸运地走上了领奖台，奖品是一台ibm笔记本，怎么说也得五六千块钱，绝对是意外之喜。
可他的上台领奖却引起了台下某处一个人的注意。
“嗯？这个人不是小俞吗？”边上的贵宾席里，沈梦宇摇着酒杯讶异地询问着坐在他身边的俞亮。
“是啊，沈大哥亏你还记得他。”俞亮笑着回答，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他只知道朱小樱辞职以后另去觅了一份工作，但没想到他就在这家证券公司。今天他们到这里，是作为该公司的合作伙伴身份来参加联谊活动。不过不同以往他们作为客户的顾问，这次他们的合作是来专门咨询这家证券机构关于梦宇公司上市的操作事宜，沈梦宇特地撇开了吴副总一系的员工，专门带着他的心腹爱将来出席这次聚会，多少有点避人耳目的意思。
“老叶还专门和我提过他辞职的事情，说是人事部待遇不行留不住人啊。”沈梦宇摇了摇头，“你看他们搞金融的，一次年会能散这么多钱出去，确实是大手笔，难怪小俞会辞职不干呢。”
“将来等我们上市操作成功了，相信公司的实力也会大增，他就算是钻破头也回不回来呢。”俞亮颇为不屑地看着台上红光满面的朱小樱。
“话是这么讲，不过我们公司还是底子薄啊。”沈梦宇是心里最清楚自家的情况，作为贩卖智慧的企业，梦宇无论在人力资源上还是资本规模上和那些正儿八经的上市公司相比要差得远了，即使有外部的注资，想要上市还是有些勉强。虽然这家证券公司对此倒是很热衷，也并没有说什么让他丧气的话，但是连一幢自己的大楼都没有的公司……吸引力终是有限。
“就看年后和谢女士的交涉如何了。”沈梦宇叹了口气，低声和俞亮道，“她如果可以多投入点资金，那么我们的操作就有底气得多了。”谢女士就是这次的注资人，据说她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且有诺顿商学院客座教授的身份，是吴茗升牵头认识的。本来沈梦宇对此怀有戒心，对于他们的注资方案总是犹豫不决，但考虑到机遇实在难得，而且自己占太多股份对于公司发展并不会起到什么好的影响，终于还是答应了和对方谈一谈，时间就定在了年后。
“确实如此。”俞亮点了点头，嘴上是应了老板的话，心里却在想，既然朱小樱在这里，那么杨远在不在呢？自从最后一次拜访协成，为公司履行完合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杨远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真正适应她的生活呢？
俞亮的心里有点纠结，不知道是出于内心深处的一丝愧疚还是点别的什么原因，他对于杨远的感情非常复杂，有时候会想着彻底打压她让她不再有机会寻回、哪怕是接近一下她原来的家庭和生活，但志满意得时也会多少想着补偿她一些什么东西。偶尔静下心来想想，这种心态恐怕只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吧？但打击她的时候又很少会觉得不忍……自己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眼瞧着朱小樱下了台，俞亮抬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身影消失的地方，没有什么发现，会场里太热闹了，人头攒动，沸反盈天，想在人群里寻找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太难太难。可哪怕是她真的来了，就算看到她又能怎么样？上去打个招呼吗？毫无疑问朱小樱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即便自己是公司的客户，杨远更加反感自己，再见面不过是添堵而已。
中奖的朱小樱非常兴奋，回到席间居然连酒都醒了六七分，他的同事们在羡慕之余一个劲地继续给他灌酒，谁教他成了十个里只有一个的幸运儿呢？照他们的说法，要是今天那车是他开走的，恐怕就得横着走出会场了！
好在杨远见他不行，主动为他挡了几杯酒。大家见他那位有些羞涩的漂亮夫人居然都出面了，自然不好过分为难他，转而向杨远发动起了攻势。这桌年轻人见小俞受到领导赏识便罢了，运气还这么好，第一年的年会就能抽中不小的一个奖，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工作才没几年就能结婚了，而且老婆竟然还这么年轻漂亮，这该多招人嫉妒啊？说不得杨远便受到了众人的连番敬酒，不过好在她有优势，对方喝一杯，自己只要小半杯意思一下就行，于是一轮下来，她还能保持面不改色，让朱小樱的同事们无功而返。
这晚直到深夜里十点过后，酒足饭饱的众人才纷纷散去，沈梦宇和俞亮只是陪客，早早便告辞回去了，朱小樱这些年轻人闹得最凶，可因为是小年夜，也不便通宵，虽然还有兴头，但也只好各自回家。
看着一身酒气的朱小樱，杨远不禁叹了口气，一玩起来他就没底了，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和别人吹起了喇叭，玩什么深水炸弹，好在神智清醒，手上还提得动奖品的箱子，但车却是万万不能开了。
正值隆冬寒夜，外面的冷风嗖嗖刮过，让刚走出温暖的酒店大厅的杨远感觉身上有些哆嗦，她身上穿的是刚买的无袖毛呢连衣裙，为了御寒，在外面套了一件披肩，看上去颇有些贵妇的雍容样儿，但真穿起来并不怎么实用，根本抵挡不住冬夜里的寒风，正当她想拦一部出租车时，朱小樱的手机响起了。
“喂？谁啊？”朱小樱喝得多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嗯？是，不好意思刚才人多，没听见铃声，您说……对……妈？我不知道啊。那，这样吧，我也不在家，正好马上能去您那里……呵呵，喝了点酒……不用、不用了，我马上就到，呵呵，麻烦您了！”说完他赶忙按下了通话键。
杨远给他这没头没脑的电话弄糊涂了，“谁的电话？什么事情啊？你要去哪里？”
朱小樱嘿地苦笑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转头对杨远道：“你猜是谁？是爷爷奶奶的邻居。”
“他们？那能有什么事情呢”杨远对爷爷奶奶的邻居自是没什么印象，这很正常，朱小樱对他们也不太熟，就是偶尔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打过几次招呼，要不是自从爷爷奶奶过世之后他特地留了个电话给他们拜托偶尔照顾下旧宅，还联系不上自己呢。
“当然没好事，我怎么都没想到，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朱小樱摇摇头，“说了你估计还不信，你婆婆回来了。”
“什么婆婆……”杨远白了他一眼，旋即诧异道：“你是说俞亮的妈妈？她不是在国外吗？”
“以前是，谁晓得她老人家脑子发热想起来回国看儿子。”朱小樱自嘲地一笑，“她还不知道爷爷奶奶过世了，先去老房子找他们呢，没想到吃了闭门羹，现在正在爷爷奶奶的邻居那里呢，人家特意来通知我们的。”
“这可怎么办，你和她熟吗？”杨远看了看朱小樱，“我们可都没见过她啊，要不问问俞亮？”
“不，我才没兴趣和他说话。”朱小樱否决了这个提案，“今后最好再也别和他来往……不提这人了，我们先去看看吧，反正说是十岁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了，忘了什么事情也正常嘛。”
“听说俞亮是很恨他母亲的……”杨远若有所思地道，“父亲死了没多久就急急忙忙改嫁到国外去，还带走了一大笔钱，这分明和断了母子关系差不多吧。”
“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没必要对人家太凶。”朱小樱撇撇嘴，“真的是他妈妈的话，反正不可能撇开不理，那当个好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忽然回国，多半是出了什么变故吧，说实在的这种女人我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杨远摇摇头，想着那个生性薄凉的俞母，心下不由得鄙夷，丈夫死掉改嫁也可以理解，但撇下年幼的儿子还带了一大笔钱出国，甚至从此后就置之不理，这多少和现在的俞亮有异曲同工之妙，莫非这性格都是遗传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见了面就知道了。”说完，他回过头对杨远笑了笑，“就算心里讨厌，这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呀，婆媳关系不处处好，这家庭可和睦不了。”
“少废话！”杨远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招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谢爱红安坐在她老邻居的家里，一边喝茶一边和老邻居们聊着天。刚下飞机的她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时隔十五年回到家乡这片熟悉的土地，不仅自己的身份和境遇同离开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周围的人和事也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样的了。记得刚离开时，对门的李叔李姨还是偶有几根白发的中年人，而现在老李已经谢顶，李阿姨则白发苍苍，当上了爷爷奶奶，看着屋子里孩子东奔西跑嬉笑玩闹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刻，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了些拘束。可这也是很无奈，谁知道公公婆婆居然在不久前去世了？上一次和公公婆婆打电话的时候她知道了儿子要结婚的消息。作为母亲，她虽然没有过问过儿子的婚事，可也想早些赶回来看看儿媳是不是让她满意，至少也想见证一下儿子人生的重要时刻，可关键的时候事务缠身，订好的机票都没能成行，当她终于能有回来的机会时，却悲哀地发现自己都联络不上儿子了，住址都不曾给过自己，连公公婆婆去世的大事都没有通知，可见儿子有多么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幸好在门外徘徊的她遇上了出门倒垃圾的李阿姨，她才不至于尴尬地带着一箱行李去到酒店落脚，更让她意外的是，只打了一个电话，儿子就答应前来相见——她总以为就算见了面恐怕儿子也不会认自己这个母亲。
“叮咚——”门铃打断了她和老李夫妇之间的谈话，谢爱红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一颗心上下翻滚，她知道，这是儿子来了。
李阿姨上前便要去开门，谢爱红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只见大门打开，眼前出现一个穿着西服，站姿笔挺，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他左手提着一个箱子，右手挽着一个盛装打扮美貌如花的女孩。男子一眼便看到了她，眼神中看不见什么仇恨或者怨怼，只感觉有些好奇，而女孩则是忽闪着大眼睛有些羞怯的样子，这意外的反应让她不禁有些失神，欣慰之意不断涌向心头——儿子长大了，果然长得像自己，儿媳妇很漂亮，配得上我的儿子。
“哟，亮亮来了，你看你妈妈都等了好久了。”李阿姨知道他们间的不对劲，可这也不是一个外人能置喙的事情，忙打起了圆场，“来，外面冷，进来坐会儿吧，喝口茶。”
“谢谢李阿婆。”朱小樱笑着点了点头便脱下鞋子走了进去。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有些紧张的感觉，之前的勇气果然只是酒劲上涌吧？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中年美妇，很明显她毫无疑问就是俞亮的母亲，因为两个人长得太像了，尤其是这眼睛和眉毛特别地像，虽然难免有些不够男子气概，但现在就流行这样不是吗？
“亮亮，还认得妈妈吗？”谢爱红有些结结巴巴，她虽然是个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可处理起感情事务来算不得一把好手。
“妈。”朱小樱硬着头皮勉强回答，“怎么会不认得呢……”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边上李阿姨见母子气氛不坏，不由得感到欣喜，她对谢爱红很熟悉，并不觉得她是个坏女人，虽然抛下儿子怎么看都有些绝情，但她知道谢爱红这样做是出于无奈。现在既然母子能够相认，而且也没什么不对眼的意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谢爱红的开心那自然是难以抑制了，以至于她现在根本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还是朱小樱早有准备，拉了拉身边的杨远，“这是小樱，我们去年结婚的。”
杨远给他一拉，知道自己怎么的也得做个姿态，只好对着谢爱红道：“妈。”
算算这是自己一生中称呼第三个女人为“妈”，杨远居然感到有些好笑，相对朱小樱喊得理直气壮，自己就是完全底气不足了。
“哎，好……好……”谢爱红看见儿媳都说话了，自己也不好再那么不知所措的样子，忙用手抹了抹已经湿润的眼角，“妈妈对不住你们，婚礼那天都没来……”
“没事，都过去了。”朱小樱劝道，“现在回来了就好。”
“你喝酒了吗？怎么一身酒气。”谢爱红拉着儿子的手问，“开车来的吗？那太危险了……”
“我们打车来的。”杨远小心地道，“刚参加完公司的聚会……”
“你们别都站着啊，亮亮，坐下吧，呵呵。”李阿姨见三人都杵在哪里，忙要他们坐下来说话。
“哦，不了，李阿婆谢谢你通知我过来，这小年夜的再打搅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看着屋子一角李阿姨的小孙女一脸好奇地表情，朱小樱知道这里不方便多呆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家说话比较好。”
“是、是啊，李姨，真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情让你们一晚不得安静……”谢爱红也急欲告辞。
“哪里，大家是好久不见的老邻居了，就算你不来，我还想拉着你说几句话呢。你们先回家吧，改天有空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李阿姨便不再挽留，寒暄了几句将三人送出门外。
“那……接下来是回家还是怎么办？”走出李家，见两人都不吭气，杨远只好开口问道。
这边谢爱红是心情激荡有些忘语，朱小樱则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听杨远一说，他看了看身边的母亲手上提了一个旅行箱，肩上挎着一个小包，便问道：“妈，要不您跟我们先回家？”
谢爱红没想到儿子居然让自己回家里，稍一楞神，忙道：“好，妈妈还没见过你们的新家呢……”
杨远悄然叹了口气，她心里自是不愿意俞母回家的——这样很不方便，难道又要和朱小樱睡一张床？但要将她安置到老房子也不行，两人都没带钥匙，可见她大包小包的样子就这样送去酒店也不适合，只好先去街上招部出租车再说。
一路上三人都默然不语，当着司机的面，谢爱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些话，直到回到家里放下行李，三人才真正坐了下来。
“亮亮，你心里还恨妈妈吗？”谢爱红先问道。
“恨？怎么会。”朱小樱的心思很简单，俞亮赞同的，他就要坚决反对，俞亮抵制的，他就坚决拥护，“妈一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苦衷？你就知道有苦衷了？杨远坐在一边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这做戏做得也太假了，不过这也未尝不是比较得体的回答，反正模棱两可就行了。
“你能这么想，妈妈也很开心。”看不到儿子眼神里有什么别的意思，谢爱红非常欣慰，“当年你还小，你爸爸又去世了，我本来不该走的，而且你爷爷奶奶又一直在反对……”
见两人都不说话，她继续道：“那时候你外公在美国也希望我带你去，可一开始有些问题，我只好先过去了，后来再想带你来，你爷爷奶奶又执意不让。总之，妈妈不是真的想抛下你不管。”
“呃？”朱小樱听到这里有些疑惑，“我听爷爷奶奶说你不是到那边……”
“怎么了？”谢爱红见他神情不豫，问道。
“爷爷奶奶说，你到那边又结婚了……”朱小樱小心地回答。
“结婚？怎么可能？”谢爱红惊讶地道，“他们真的这么说的吗？”
“这？”朱小樱还真不能确定，这是俞亮这么和他说的，不过俞亮应该也是从他爷爷奶奶里听到的吧？“确实是的。”
“唉……”谢爱红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你虽然不恨妈妈了，可爷爷奶奶还是不能原谅妈妈，这也难怪，换了谁都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难道，您没有再婚？”杨远好奇地问。
“怎么会呢，我那时候出国，是去读书的。”谢爱红悠悠道，“那时候的事情我估计爷爷奶奶不会告诉你们吧？当年我和你们的爸爸是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就好上了，他毕业后被分配到海关工作，而我是准备继续深造读书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朱小樱，“可后来，我们结婚了，而且没多久就有了你，怀孕之后身子不方便，我的学业就只好放下了。”
“您的牺牲还真大。”朱小樱轻声道。
“那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你们以后也会懂的。”说完她扫了一眼杨远，杨远给她瞧得面红耳赤心里发慌，却又不敢转头。
“你外公是在*后出国的，你出生后他就一直写信让我和你爸爸带着你一起出国。那时候不像现在，国外和国内是大不一样的，不管干什么，只要出国几乎都能发财。可想到要照顾爷爷奶奶，你爸爸就坚决不答应，我也只好把这事情拖了下来。”
她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后来发生了意外，你爸爸就那么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这个是你知道的。”谢爱红看着儿子，“那时候我也很伤心，想着干脆离开这个伤心地算了，就准备带你出去。可爷爷奶奶不答应，说我要走便可以走，但他们老来才得子，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个孙子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身边。可他们就没想过，国外的生活和教育要比国内好得多，而且那边有你外公在照应，日子怎么会差？”
杨远和朱小樱默然，老人的心思，他们年轻人纵然知道，也是不会理解的。
“这时候你外公已经给我办好了国外一所名校的入学手续，可等到那边快开学了，你爷爷奶奶那边我还是没说通，只好自己先去到那里，后来忙着读书，只有趁假期回来过一次想再带你走，可爷爷奶奶那时候怎么也不让我见你，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谢爱红已经是眼圈泛红，嗓子都有些哑了。想必俞亮所知道的那些关于母亲的去向和点点滴滴都是爷爷奶奶为了让他更加恨母亲而编造的谎言吧？他居然就给蒙骗了这么久，可却没办法责怪欺骗他的至亲。杨远对俞母心下既是可怜又是同情，忙给她倒了一杯茶。
“那您后来有再回来过吗？”她问道。
“怎么没有？只是他们都不想见我。”谢爱红喝了口茶，苦笑道，“亮亮自然也见不到，我连他在上什么学校都不知道，根本无从寻起。这时候我刚从学校毕业，巧的是他外公也恰好是这时候走的，我孤身一人在美国，回来又无家可归，只好自己努力打拼，再也顾不得亮亮了。”
“我要是知道这些事就好了……”说话口气是有些内疚，但朱小樱的表情看不出什么难过的样子，“您现在在那里情况好吗？”
谢爱红脸上露出一丝自豪之色，她放下杯子道：“妈妈这几年书不是白读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你外公留下的钱也不少，运作了几年后，也算是小有身家了，虽然算不上亿万富翁，但是留给你们的钱，这辈子也会用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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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章节，小俞同志默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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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马总伸出手去在抽奖箱里掏了两个来回，仿佛是要故意增加悬念和紧张感似的，迟迟不把手拿出来。虽然隔着箱子看不见手上的活动，众人的眼睛还是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233号。”终于马总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主持人，主持人大声宣读了中奖号码，顿时全场一片哗然。
“我靠，我232！”
“算了算了，差远了。”
“这么后面的号啊，没办法。”
杨远看了看手里的号码，不禁有些惋惜，她的抽奖号码是203，朱小樱的号码是202，和她连号，不过想想.5%的概率，也只能释然吧？
很快那个中了轿车大奖的幸运儿就被人发现了，这位仁兄的涵养和运气都是极好，中奖之时虽然兴奋，但居然能忍着不大叫大嚷起来，还是上了主席台才让大家知道是他获的奖。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是欣喜之意不用言表，脸上挂着笑容，除了应要求说了点获奖感言，还豪爽地应众人要求拿起话筒唱了首歌。
朱小樱不无羡慕地看着台上的中奖者，怎么说都是一辆车，顶的上累死累活大半年了。虽然他们这行干了几年都基本能买车，但是哪怕是转手卖掉也能换回来十几万呢不是吗？杨远就比较淡定，反正她说到底只是个打酱油的，能有个中奖的机会就很不错了，中不了也没什么损失，再说接下来还有好几轮呢不是吗？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她呢。
她的想法真不错，虽然第二、三轮抽奖依然没有中，但是到了第四轮，朱小樱就幸运地走上了领奖台，奖品是一台ibm笔记本，怎么说也得五六千块钱，绝对是意外之喜。
可他的上台领奖却引起了台下某处一个人的注意。
“嗯？这个人不是小俞吗？”边上的贵宾席里，沈梦宇摇着酒杯讶异地询问着坐在他身边的俞亮。
“是啊，沈大哥亏你还记得他。”俞亮笑着回答，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他只知道朱小樱辞职以后另去觅了一份工作，但没想到他就在这家证券公司。今天他们到这里，是作为该公司的合作伙伴身份来参加联谊活动。不过不同以往他们作为客户的顾问，这次他们的合作是来专门咨询这家证券机构关于梦宇公司上市的操作事宜，沈梦宇特地撇开了吴副总一系的员工，专门带着他的心腹爱将来出席这次聚会，多少有点避人耳目的意思。
“老叶还专门和我提过他辞职的事情，说是人事部待遇不行留不住人啊。”沈梦宇摇了摇头，“你看他们搞金融的，一次年会能散这么多钱出去，确实是大手笔，难怪小俞会辞职不干呢。”
“将来等我们上市操作成功了，相信公司的实力也会大增，他就算是钻破头也回不回来呢。”俞亮颇为不屑地看着台上红光满面的朱小樱。
“话是这么讲，不过我们公司还是底子薄啊。”沈梦宇是心里最清楚自家的情况，作为贩卖智慧的企业，梦宇无论在人力资源上还是资本规模上和那些正儿八经的上市公司相比要差得远了，即使有外部的注资，想要上市还是有些勉强。虽然这家证券公司对此倒是很热衷，也并没有说什么让他丧气的话，但是连一幢自己的大楼都没有的公司……吸引力终是有限。
“就看年后和谢女士的交涉如何了。”沈梦宇叹了口气，低声和俞亮道，“她如果可以多投入点资金，那么我们的操作就有底气得多了。”谢女士就是这次的注资人，据说她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且有诺顿商学院客座教授的身份，是吴茗升牵头认识的。本来沈梦宇对此怀有戒心，对于他们的注资方案总是犹豫不决，但考虑到机遇实在难得，而且自己占太多股份对于公司发展并不会起到什么好的影响，终于还是答应了和对方谈一谈，时间就定在了年后。
“确实如此。”俞亮点了点头，嘴上是应了老板的话，心里却在想，既然朱小樱在这里，那么杨远在不在呢？自从最后一次拜访协成，为公司履行完合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杨远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真正适应她的生活呢？
俞亮的心里有点纠结，不知道是出于内心深处的一丝愧疚还是点别的什么原因，他对于杨远的感情非常复杂，有时候会想着彻底打压她让她不再有机会寻回、哪怕是接近一下她原来的家庭和生活，但志满意得时也会多少想着补偿她一些什么东西。偶尔静下心来想想，这种心态恐怕只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吧？但打击她的时候又很少会觉得不忍……自己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眼瞧着朱小樱下了台，俞亮抬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身影消失的地方，没有什么发现，会场里太热闹了，人头攒动，沸反盈天，想在人群里寻找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太难太难。可哪怕是她真的来了，就算看到她又能怎么样？上去打个招呼吗？毫无疑问朱小樱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即便自己是公司的客户，杨远更加反感自己，再见面不过是添堵而已。
中奖的朱小樱非常兴奋，回到席间居然连酒都醒了六七分，他的同事们在羡慕之余一个劲地继续给他灌酒，谁教他成了十个里只有一个的幸运儿呢？照他们的说法，要是今天那车是他开走的，恐怕就得横着走出会场了！
好在杨远见他不行，主动为他挡了几杯酒。大家见他那位有些羞涩的漂亮夫人居然都出面了，自然不好过分为难他，转而向杨远发动起了攻势。这桌年轻人见小俞受到领导赏识便罢了，运气还这么好，第一年的年会就能抽中不小的一个奖，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工作才没几年就能结婚了，而且老婆竟然还这么年轻漂亮，这该多招人嫉妒啊？说不得杨远便受到了众人的连番敬酒，不过好在她有优势，对方喝一杯，自己只要小半杯意思一下就行，于是一轮下来，她还能保持面不改色，让朱小樱的同事们无功而返。
这晚直到深夜里十点过后，酒足饭饱的众人才纷纷散去，沈梦宇和俞亮只是陪客，早早便告辞回去了，朱小樱这些年轻人闹得最凶，可因为是小年夜，也不便通宵，虽然还有兴头，但也只好各自回家。
看着一身酒气的朱小樱，杨远不禁叹了口气，一玩起来他就没底了，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和别人吹起了喇叭，玩什么深水炸弹，好在神智清醒，手上还提得动奖品的箱子，但车却是万万不能开了。
正值隆冬寒夜，外面的冷风嗖嗖刮过，让刚走出温暖的酒店大厅的杨远感觉身上有些哆嗦，她身上穿的是刚买的无袖毛呢连衣裙，为了御寒，在外面套了一件披肩，看上去颇有些贵妇的雍容样儿，但真穿起来并不怎么实用，根本抵挡不住冬夜里的寒风，正当她想拦一部出租车时，朱小樱的手机响起了。
“喂？谁啊？”朱小樱喝得多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嗯？是，不好意思刚才人多，没听见铃声，您说……对……妈？我不知道啊。那，这样吧，我也不在家，正好马上能去您那里……呵呵，喝了点酒……不用、不用了，我马上就到，呵呵，麻烦您了！”说完他赶忙按下了通话键。
杨远给他这没头没脑的电话弄糊涂了，“谁的电话？什么事情啊？你要去哪里？”
朱小樱嘿地苦笑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转头对杨远道：“你猜是谁？是爷爷奶奶的邻居。”
“他们？那能有什么事情呢”杨远对爷爷奶奶的邻居自是没什么印象，这很正常，朱小樱对他们也不太熟，就是偶尔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打过几次招呼，要不是自从爷爷奶奶过世之后他特地留了个电话给他们拜托偶尔照顾下旧宅，还联系不上自己呢。
“当然没好事，我怎么都没想到，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朱小樱摇摇头，“说了你估计还不信，你婆婆回来了。”
“什么婆婆……”杨远白了他一眼，旋即诧异道：“你是说俞亮的妈妈？她不是在国外吗？”
“以前是，谁晓得她老人家脑子发热想起来回国看儿子。”朱小樱自嘲地一笑，“她还不知道爷爷奶奶过世了，先去老房子找他们呢，没想到吃了闭门羹，现在正在爷爷奶奶的邻居那里呢，人家特意来通知我们的。”
“这可怎么办，你和她熟吗？”杨远看了看朱小樱，“我们可都没见过她啊，要不问问俞亮？”
“不，我才没兴趣和他说话。”朱小樱否决了这个提案，“今后最好再也别和他来往……不提这人了，我们先去看看吧，反正说是十岁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了，忘了什么事情也正常嘛。”
“听说俞亮是很恨他母亲的……”杨远若有所思地道，“父亲死了没多久就急急忙忙改嫁到国外去，还带走了一大笔钱，这分明和断了母子关系差不多吧。”
“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没必要对人家太凶。”朱小樱撇撇嘴，“真的是他妈妈的话，反正不可能撇开不理，那当个好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忽然回国，多半是出了什么变故吧，说实在的这种女人我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杨远摇摇头，想着那个生性薄凉的俞母，心下不由得鄙夷，丈夫死掉改嫁也可以理解，但撇下年幼的儿子还带了一大笔钱出国，甚至从此后就置之不理，这多少和现在的俞亮有异曲同工之妙，莫非这性格都是遗传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见了面就知道了。”说完，他回过头对杨远笑了笑，“就算心里讨厌，这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呀，婆媳关系不处处好，这家庭可和睦不了。”
“少废话！”杨远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招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谢爱红安坐在她老邻居的家里，一边喝茶一边和老邻居们聊着天。刚下飞机的她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时隔十五年回到家乡这片熟悉的土地，不仅自己的身份和境遇同离开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周围的人和事也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样的了。记得刚离开时，对门的李叔李姨还是偶有几根白发的中年人，而现在老李已经谢顶，李阿姨则白发苍苍，当上了爷爷奶奶，看着屋子里孩子东奔西跑嬉笑玩闹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刻，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了些拘束。可这也是很无奈，谁知道公公婆婆居然在不久前去世了？上一次和公公婆婆打电话的时候她知道了儿子要结婚的消息。作为母亲，她虽然没有过问过儿子的婚事，可也想早些赶回来看看儿媳是不是让她满意，至少也想见证一下儿子人生的重要时刻，可关键的时候事务缠身，订好的机票都没能成行，当她终于能有回来的机会时，却悲哀地发现自己都联络不上儿子了，住址都不曾给过自己，连公公婆婆去世的大事都没有通知，可见儿子有多么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幸好在门外徘徊的她遇上了出门倒垃圾的李阿姨，她才不至于尴尬地带着一箱行李去到酒店落脚，更让她意外的是，只打了一个电话，儿子就答应前来相见——她总以为就算见了面恐怕儿子也不会认自己这个母亲。
“叮咚——”门铃打断了她和老李夫妇之间的谈话，谢爱红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一颗心上下翻滚，她知道，这是儿子来了。
李阿姨上前便要去开门，谢爱红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只见大门打开，眼前出现一个穿着西服，站姿笔挺，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他左手提着一个箱子，右手挽着一个盛装打扮美貌如花的女孩。男子一眼便看到了她，眼神中看不见什么仇恨或者怨怼，只感觉有些好奇，而女孩则是忽闪着大眼睛有些羞怯的样子，这意外的反应让她不禁有些失神，欣慰之意不断涌向心头——儿子长大了，果然长得像自己，儿媳妇很漂亮，配得上我的儿子。
“哟，亮亮来了，你看你妈妈都等了好久了。”李阿姨知道他们间的不对劲，可这也不是一个外人能置喙的事情，忙打起了圆场，“来，外面冷，进来坐会儿吧，喝口茶。”
“谢谢李阿婆。”朱小樱笑着点了点头便脱下鞋子走了进去。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有些紧张的感觉，之前的勇气果然只是酒劲上涌吧？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中年美妇，很明显她毫无疑问就是俞亮的母亲，因为两个人长得太像了，尤其是这眼睛和眉毛特别地像，虽然难免有些不够男子气概，但现在就流行这样不是吗？
“亮亮，还认得妈妈吗？”谢爱红有些结结巴巴，她虽然是个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可处理起感情事务来算不得一把好手。
“妈。”朱小樱硬着头皮勉强回答，“怎么会不认得呢……”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边上李阿姨见母子气氛不坏，不由得感到欣喜，她对谢爱红很熟悉，并不觉得她是个坏女人，虽然抛下儿子怎么看都有些绝情，但她知道谢爱红这样做是出于无奈。现在既然母子能够相认，而且也没什么不对眼的意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谢爱红的开心那自然是难以抑制了，以至于她现在根本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还是朱小樱早有准备，拉了拉身边的杨远，“这是小樱，我们去年结婚的。”
杨远给他一拉，知道自己怎么的也得做个姿态，只好对着谢爱红道：“妈。”
算算这是自己一生中称呼第三个女人为“妈”，杨远居然感到有些好笑，相对朱小樱喊得理直气壮，自己就是完全底气不足了。
“哎，好……好……”谢爱红看见儿媳都说话了，自己也不好再那么不知所措的样子，忙用手抹了抹已经湿润的眼角，“妈妈对不住你们，婚礼那天都没来……”
“没事，都过去了。”朱小樱劝道，“现在回来了就好。”
“你喝酒了吗？怎么一身酒气。”谢爱红拉着儿子的手问，“开车来的吗？那太危险了……”
“我们打车来的。”杨远小心地道，“刚参加完公司的聚会……”
“你们别都站着啊，亮亮，坐下吧，呵呵。”李阿姨见三人都杵在哪里，忙要他们坐下来说话。
“哦，不了，李阿婆谢谢你通知我过来，这小年夜的再打搅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看着屋子一角李阿姨的小孙女一脸好奇地表情，朱小樱知道这里不方便多呆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家说话比较好。”
“是、是啊，李姨，真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情让你们一晚不得安静……”谢爱红也急欲告辞。
“哪里，大家是好久不见的老邻居了，就算你不来，我还想拉着你说几句话呢。你们先回家吧，改天有空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李阿姨便不再挽留，寒暄了几句将三人送出门外。
“那……接下来是回家还是怎么办？”走出李家，见两人都不吭气，杨远只好开口问道。
这边谢爱红是心情激荡有些忘语，朱小樱则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听杨远一说，他看了看身边的母亲手上提了一个旅行箱，肩上挎着一个小包，便问道：“妈，要不您跟我们先回家？”
谢爱红没想到儿子居然让自己回家里，稍一楞神，忙道：“好，妈妈还没见过你们的新家呢……”
杨远悄然叹了口气，她心里自是不愿意俞母回家的——这样很不方便，难道又要和朱小樱睡一张床？但要将她安置到老房子也不行，两人都没带钥匙，可见她大包小包的样子就这样送去酒店也不适合，只好先去街上招部出租车再说。
一路上三人都默然不语，当着司机的面，谢爱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些话，直到回到家里放下行李，三人才真正坐了下来。
“亮亮，你心里还恨妈妈吗？”谢爱红先问道。
“恨？怎么会。”朱小樱的心思很简单，俞亮赞同的，他就要坚决反对，俞亮抵制的，他就坚决拥护，“妈一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苦衷？你就知道有苦衷了？杨远坐在一边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这做戏做得也太假了，不过这也未尝不是比较得体的回答，反正模棱两可就行了。
“你能这么想，妈妈也很开心。”看不到儿子眼神里有什么别的意思，谢爱红非常欣慰，“当年你还小，你爸爸又去世了，我本来不该走的，而且你爷爷奶奶又一直在反对……”
见两人都不说话，她继续道：“那时候你外公在美国也希望我带你去，可一开始有些问题，我只好先过去了，后来再想带你来，你爷爷奶奶又执意不让。总之，妈妈不是真的想抛下你不管。”
“呃？”朱小樱听到这里有些疑惑，“我听爷爷奶奶说你不是到那边……”
“怎么了？”谢爱红见他神情不豫，问道。
“爷爷奶奶说，你到那边又结婚了……”朱小樱小心地回答。
“结婚？怎么可能？”谢爱红惊讶地道，“他们真的这么说的吗？”
“这？”朱小樱还真不能确定，这是俞亮这么和他说的，不过俞亮应该也是从他爷爷奶奶里听到的吧？“确实是的。”
“唉……”谢爱红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你虽然不恨妈妈了，可爷爷奶奶还是不能原谅妈妈，这也难怪，换了谁都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难道，您没有再婚？”杨远好奇地问。
“怎么会呢，我那时候出国，是去读书的。”谢爱红悠悠道，“那时候的事情我估计爷爷奶奶不会告诉你们吧？当年我和你们的爸爸是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就好上了，他毕业后被分配到海关工作，而我是准备继续深造读书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朱小樱，“可后来，我们结婚了，而且没多久就有了你，怀孕之后身子不方便，我的学业就只好放下了。”
“您的牺牲还真大。”朱小樱轻声道。
“那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你们以后也会懂的。”说完她扫了一眼杨远，杨远给她瞧得面红耳赤心里发慌，却又不敢转头。
“你外公是在*后出国的，你出生后他就一直写信让我和你爸爸带着你一起出国。那时候不像现在，国外和国内是大不一样的，不管干什么，只要出国几乎都能发财。可想到要照顾爷爷奶奶，你爸爸就坚决不答应，我也只好把这事情拖了下来。”
她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后来发生了意外，你爸爸就那么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这个是你知道的。”谢爱红看着儿子，“那时候我也很伤心，想着干脆离开这个伤心地算了，就准备带你出去。可爷爷奶奶不答应，说我要走便可以走，但他们老来才得子，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个孙子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身边。可他们就没想过，国外的生活和教育要比国内好得多，而且那边有你外公在照应，日子怎么会差？”
杨远和朱小樱默然，老人的心思，他们年轻人纵然知道，也是不会理解的。
“这时候你外公已经给我办好了国外一所名校的入学手续，可等到那边快开学了，你爷爷奶奶那边我还是没说通，只好自己先去到那里，后来忙着读书，只有趁假期回来过一次想再带你走，可爷爷奶奶那时候怎么也不让我见你，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谢爱红已经是眼圈泛红，嗓子都有些哑了。想必俞亮所知道的那些关于母亲的去向和点点滴滴都是爷爷奶奶为了让他更加恨母亲而编造的谎言吧？他居然就给蒙骗了这么久，可却没办法责怪欺骗他的至亲。杨远对俞母心下既是可怜又是同情，忙给她倒了一杯茶。
“那您后来有再回来过吗？”她问道。
“怎么没有？只是他们都不想见我。”谢爱红喝了口茶，苦笑道，“亮亮自然也见不到，我连他在上什么学校都不知道，根本无从寻起。这时候我刚从学校毕业，巧的是他外公也恰好是这时候走的，我孤身一人在美国，回来又无家可归，只好自己努力打拼，再也顾不得亮亮了。”
“我要是知道这些事就好了……”说话口气是有些内疚，但朱小樱的表情看不出什么难过的样子，“您现在在那里情况好吗？”
谢爱红脸上露出一丝自豪之色，她放下杯子道：“妈妈这几年书不是白读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你外公留下的钱也不少，运作了几年后，也算是小有身家了，虽然算不上亿万富翁，但是留给你们的钱，这辈子也会用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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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章节，小俞同志默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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