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太宰治慢慢地朝着柏原早无贴近。
不知怎么的,在这种时候，柏原早无觉得整个空挡的房间变得逼仄，空气中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的错觉。
压迫感太强了。
面对太宰治的逼近,柏原早无十分抗拒。
明明他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
这些人一个二个的,明明最后都是他丢掉生命,成全了他们，怎么这会一个比一个凶起来了。
柏原早无不是没有感受到中原中也的一些负面情绪。
他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不仅察觉了中原中也想要隐藏的情绪,甚至多少还误会了什么。
只是中原中也没有像太宰治这样逼迫他罢了。
这么一想，柏原早无不可避免地委屈了起来。
中原中也再讨厌太宰治，这个时候也看出了什么,他没有阻止太宰治的举动。
但是如果太宰治要伤害他的老师,中原中也会直接毫不留情地对着太宰治攻击过去。
柏原早无理直气壮地委屈起来，别说心里的什么恐惧感，全部都被这股委屈压了下去。
他玩游戏为了达成目的做法是疯狂了亿点。
但是哪有怎么了？
谁玩个游戏还不能放飞自我呀。
再说，就算是游戏成了现实，柏原早无也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凶巴巴的。
柏原早无自己都不知道，为了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他压抑了自己很久，从来不允许向外袒露任何的异常。
这会被激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就上头了。
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柏原早无自己都不知道,他对这些和他早就有着深深纠葛的所谓游戏角色，早就有了自己也不曾发现的特殊对待。
按理来说，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再多的游戏NPC出现,柏原早无心里都是毫无涟漪的,他只是想要过普通生活罢了。
但是现在的人,明显是上头的委屈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
太宰治看出来了。
早在柏原早无还是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特殊,还是一个国中生的时候。
柏原早无唯一的朋友被校园暴力加害，他为了帮助朋友出气，展露出了一丁点的能力，结果却被自己的朋友恐惧、被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害怕。
事情影响太大，最后的结局是被孤立的柏原早无转学离开。
从此之后，柏原早无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从孤儿院里认识了十多年的好友。
接着在转学后，机缘巧合下引起陀思注意，本就得不到正确引导的柏原早无，成为了陀思的笔友。
小鸟主动走进了猎人的捕猎网，最终被塑造成了畸形的心里。
——只是因为猎人心血来潮的一个实验。
如果说陀思是主犯，那么太宰治就是那个黑暗中的旁观者。
他亲眼目睹了柏原早无病态的全过程。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太宰治等柏原早无通关游戏，等了很久。
他在黑暗处凝望着一无所知的柏原早无，蛰伏许久，终于达到了一击毙命的效果。
柏原早无以为的所有偶然，全部都是太宰治蓄谋已久才督促成功的必然。
是太宰治和陀思周旋许久的结果。
这也算得上是陀思会在最后一个副本里对着太宰治使坏的部分原因。
但是不重要。
在陀思摧毁、病变了柏原早无后，太宰治“道貌岸然”地站出来，在这个时候实在是狡猾。
病人会不可自拔地对他的医生产生依赖感，甚至在自我暗示的错觉下，十分容易对医生产生误认为是爱慕的情愫。
所以通常在治疗期间和治疗结束后至少三年的时间里，病人都是需要明确禁止在私下与自己的医生接触的。
特别是心理疾病的病人。
但是太宰治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他想当柏原早无的医生。
想要和柏原早无建立起这种特殊的依赖关系。
柏原早无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左边站着中原中也，正前方是越来越近的太宰治。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明显，他们不允许他逃避。
柏原早无微微抬头看向那双鸢色眼眸。
——太宰治长高了。
柏原早无印象里的太宰治，要比他矮。
但是现在的太宰治已经比柏原早无高了大半个头，比起以前的那个小兔宰子，现在还需要他抬头才能对视。
在身高问题上，柏原早无难免有一丝悲伤。
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柏原早无走神。
让他回神的是鼻息间隐约可以感受到太宰治的气息。
实在是太近了，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柏原早无本来还想逃避，只可惜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太宰治凑过来：“好久不见。”
太宰治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想法，表面上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实则却在隐秘而不容拒绝地逼迫着柏原早无。
柏原早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偏了偏头。
太宰治绝对是知道什么了。
柏原早无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有些自暴自弃，又莫名地理直气壮。
他喃喃地说道：“纸片人复活了？”
陀思早就给柏原早无打过预防针，但不代表柏原早无可以接受——这些纸片人真的是忽然出现的啊喂。
对此，柏原早无只想说：
早知道当时就不用那么疯批的马甲去玩游戏了。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对太宰治说些什么。
忽然间，柏原早无后背紧贴着的墙壁轰然倒塌，他随之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从背后抱住他的人肩宽腰窄，一米九的身高刚好让柏原早无整个人贴进了陌生人的怀中。
带着温热触感的下巴抵在柏原早无的肩膀上，一双大手环在他的腰间。
“抓到你了。”
早在之前片场挤满咒灵的时候，「窗」就监测到了这个地方异常的咒力波动。
赶来的咒术师是——五条悟。
本来「窗」监控到的情报显示，虽然情况异常，可出现在这里的咒灵全部都是抱团的四级咒灵，横滨的咒术会分部准备顶多派个二级咒术师过来解决。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五条悟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他摸了摸自己一直戴了好多年的项链，心里越发明确。
br/阿无是可以转世的。
即使丧失记忆、即使改变种族，但是他依然存在。
或许是耳边缠绕的一缕轻风，或许是路过的一片树叶。
自然万物都在提醒着，阿无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然后等待一个重新相认机会。
他现在——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已。
柏原早无心跳突兀地停滞了一分。
第一个游戏副本的马甲是他花费时间、精力最多去扮演的一个角色。
同时，也是柏原早无最放飞自我的一个马甲。
玩得太过了。
柏原早无并不害怕伤口带给他的痛觉感受，比起第一个副本里阈值错误带给他身体上的痛苦折磨，他反而是把这些痛苦全部加倍倾斜在了对那个副本的报复中。
他固执地选择了一种让五条悟对他的印象永远情绪翻滚、永远深刻难忘的结局。
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柏原早无不会沉溺纠结于一个角色的扮演，但确实心里会忍不住对着五条悟出现几分愧疚。
他面对着五条悟的时候，之前的理直气壮一股脑又全部消散了。
不止是愧疚。
更是一种剧烈的麻烦。
柏原早无见识过五条悟的强大，也知道五条悟骨子里的高傲，这是个纯粹的恶劣混蛋。
偏偏换个角度去看，五条悟又……可以说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好人。
复杂割裂的情绪在柏原早无心中不断拉扯，他低垂着眼眸，快要被自己心中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淹没、毁灭。
早知道这不是一个游戏，他一开始就不当这个内测员了。
五条悟没有准备放开抱住柏原早无腰际的手，但是中原中也没能忍得下去。
青筋从中原中也的额头冒了出来：“你放开——”
“老师”两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中原中也十分尊重柏原早无，他没有表明相认的态度，中原中也就不会主动给自己的老师找麻烦。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但是中原中也难免是现场四个人里脾气最炸的那个，伴随着他声音落下的是对准五条悟毫不留情攻去的暗红色异能。
五条悟不想柏原早无受伤，暂时松开了手，躲过了攻击。
三个人各自占据一方，气势碰撞间隐约有什么认知发生了改变。
柏原早无缩了缩肩膀努力把自己挤进角落，他在心里直呼不妙。
偷偷观察了一番在场的其他三个人。
就绝对实力而言，五条悟无疑是最强的。
但是就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搭档，也不会联手去对抗五条悟。
毕竟这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好久了。
三个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因为「窗口」检查出了这个地方的异常，早就有相应的后勤部门过来找了个正当理由拉起警戒条，顺便驱散了整个剧组。
剧组上下一百多个人，都以为所有人是跟着一起离开的，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发现柏原早无不见了。
这栋大楼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只有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柏原早无努力卷缩在墙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心里暗戳戳地想，最好让这三个人打一架。
这样他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
无论后面会发现什么，但是至少能逃一天是一天。
柏原早无恶劣地想着。
特别是他心里有股预感。
四个游戏副本的核心NPC都出现三个了，没道理还剩一个不出来。
特别是……
没出现的那个纸片人还是一个□□头子。
这么一想更加危险了好么。
夏油杰绝对是四个人里最危险的一个。
他可没有忘记夏油杰对着普通人一口一个“猴子”的模样。
没有禁忌的混蛋恶魔可以在夏油杰面前放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要是么夏油杰看到了，多半就是个直接杀掉的份。
柏原早无咬住下嘴唇，心里只觉得一股子的烦躁。
他趁其他三人还在打嘴炮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移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
很好，还差一点柏原早无就可以摸到门框，跑出这个房间了。
然而实际上，三个人在对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落下对柏原早无的关注。
在柏原早无差一步逃离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三个人同时有了动作。
但最后拎起柏原早无后衣领的是赶来的第四个人——夏油杰。
眯着眼笑得像个狡诈的狐狸，宽大的衣袍也没能笼罩住夏油杰精壮的身材，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轻松地拎起来柏原早无整个人。
“又见面了。”
在尤西自愿被圣水洗涤死亡后。
两个人终于再次见面。
夏油杰平静甚至言语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恶意，这样的态度让柏原早无心里发毛，觉得更加奇怪。
他都已经要习惯夏油杰对恶魔的态度了，更不要说是对现在身为“猴子”的他，夏油杰的态度难道不是更应该轻蔑恶劣么。
柏原早无落入夏油杰的手中，他知道夏油杰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夏油杰手里，他是真的会死的。
一下子乖巧得不可思议。
柏原早无恨不得把自己埋入地缝。
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好多、好多的疑惑。
到底是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是在答应成为游戏内测员的时候，还是在更早之前交上笔友的时候？
柏原早无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起起伏伏的情绪波动让他很容易被自己的幻觉捕捉。
潜意识开始拉起危机警报，浓郁黑雾重新在屋内倾泻，从最边缘的角落开始，道不明的诡异力量在屋内崛起。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他应该算是在场的人里最摸不清楚情况的，但是没有关系。
黑雾对他没有任何一丝的攻击力。
中原中也是在场的人种，柏原早无最信任、最占优势的那个。
他问出来的话不太好解释。
夏油杰摸了摸柏原早无后颈上的细腻肌肤，轻轻地叹了口气。
显然是看出来现在的柏原早无已经魇进去了。
翻滚的可怖力量正在外泄，柏原早无的身体开启了自动的保护机制。
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天色下阴风阵阵。
夏油杰抬眼对着屋内的三人说：“我觉得应该换个地方？”
甚至还眯着眼睛对五条悟打了个招呼。
夏油杰已经消失了好几年。
五条悟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打不起来的。
这几年五条悟当然找不到夏油杰。
他去地狱了。
或者说，机缘巧合下，去调查了一件事。
还好他在三个人和柏原早无见面的时候赶上了。
尤西死后，夏油杰想了很多。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想改变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到底该怎么做。
四个人知道的消息互不相同，他们需要整合信息。
毕竟柏原早无的情况，实在是太离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尽管涉及底线——柏原早无的时候毫不相让。
四个人都想要让柏原早无跟自己回去。
就连那座阴阳寮，现在成了太宰治的地产，他把那个对方照顾的很好。
哪怕小纸人们在柊吾离开后，尽数消失。
太宰治上前，一把捏住柏原早无的下巴，一抹鸢色映入柏原早无的眼中。
“该睡觉了。”
他是真的学习了许多东西、做了很多准备，想要当柏原早无的专属医生。
对于柏原早无这个病人的催眠，信手拈来。
如果不是其他三个人碰巧也找了上来，太宰治早就催眠柏原早无，抱着为他献祭了灵魂的人离开了。
柏原早无上眼皮一沉，被太宰治代入困倦的漩涡，脑子一下子昏沉下来。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了一眼太宰治。
这条青鲭怎么还有这种技能？
屋内四起的黑色雾霭在柏原早无陷入沉睡后尽数消散。
“所以，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轻轻抬手，指尖划过柏原早无的脸庞。
几个人去了柏原早无在横滨拍戏时居住的酒店房间。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不考虑危险性的话，横滨的夜景确实很漂亮。
他们开始了各自信息的整合。
柏原早无不是普通人。
也不能被归于任何已知的特殊能力类型。
他在遗传到自己父亲能力的同时，发生了突变，这种突变实在是复杂，没有人可以说得明白柏原早无到底有什么能力。
非要简单说一下的话，那就是柏原早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多重」和「平衡」。
柏原早无一直在压抑这些能力，想要当做不存在。
在他自我的抗议下，所有的特殊能力只会以最简单的表现形式表现出来。
一味的压抑只会带来到达极限后的爆发。
所谓的全息游戏《神明的叹息》就是这个爆发。
「多重」——最简单的表达就是在柏原早无不愿意承认的情况下，潜意识里把他的能力进行简单分类，捏造出四个不同的身份。
在自我麻痹的情况下，柏原早无的力量得到了很好的表达。
「平衡」——四个身份互相平衡，避免了多重能力的互相冲突暴动。
但又不仅仅是这个。
柏原早无的力量核心和穿梭时空有很大关系。
复杂的因果导致了他在极度压抑后，力量放飞自我，最终造成了和他们四个人的纠缠故事。
他在无意间拥有了神明、妖怪，甚至是恶魔和阴阳师的身份。
是超脱于“生物”这个定义本身的存在。
如果不是被灌输了错误的思想，压抑着成长为了一个努力融入普通人的少年，很难说柏原早无会变成什么样的强大存在。
因为父亲的存在，柏原早无是属于地狱但又不被地狱承认的孩子。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禁忌。
中原中也的属下给柏原早无安排的酒店房间很大，足够他们四个人坐在客厅里一人一方的对峙。
他们都知道柏原早无的逃避态度。
如非必要，柏原早无甚至想要假装失忆来躲掉所有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中原中也没忍住率先说了一句：“老师醒来后，我跟着他。”
前段时间，中原中也的工作完成效率再创新高，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就完成了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工作，现在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去追随自己的老师。
早已成长的凶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锋利爪牙，心机地对着老师展露依赖。
柏原早无是绝对拒绝不了中原中也的。
这也是中原中也的底气，四个人里本来他就是最后资格来纠缠柏原早无的那一个。
他知道其他三个人当初对他的老师一点也不好。
最起码，在当时的相处时光中，他在全程都是一心一意向着老师的。
听到中原中也的嘲讽，五条悟捏了捏鼻子算是承认，夏油杰笑得更加危险。
太宰治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和之前的态度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中原中也还是注意到了搭档眼底的浓稠暗色。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对他的老师安好心的。
中原中也心里拉响了警报。
他又说：“老师拼了全力把我送到横滨，帮我彻底摆脱了敌人，最后又因为我而死。”
中原中也说的认真，言语里带着愧疚和坚持：“那是我的老师。”
太宰治最先嗤声：“他还为我消散灵魂，硬生生拔了后背上的二十四根钉子。”
嘴上说的随意，实际上太宰治手上用力，紧了紧拳头，几乎是要用指甲戳破手心的力度。
五条悟摸着项链，最强咒术师的压力扑面而来：“阿无是因为我堕落黑化，最后在世界上消失得干净。”
他直接说了出来：“但是阿无是我的爱人，我和我的爱人，已经相恋快十年了，正常来说，阿无应该跟着他的爱人在一起的吧？”
说的是光明正大、没脸没皮。
很有五条悟厚脸皮的风格。
反驳他的，自然就是曾经身为挚友、现在已经叛变的夏油杰。
“是么？”
他把玩着手上从一缕咒灵：“可是那个恶魔对我求爱，不止一次。”
五条悟的心被戳了一下。
“我答应了。”
夏油杰眼神晦涩难耐：“他愿意为我献祭主动死于圣水洗涤，我不会辜负他。”
在夏油杰嘴里，柏原早无是大胆火热的混蛋恶魔。
也是正儿八经喜欢着夏油杰的存在。
还是夏油杰了解五条悟，句句牵制住了他。
毕竟也是曾经在高专时期互相吵架可以吵个五五开的存在。
诡异的攀比增加了。
虽然但是，这四个人狗的时候是真的狗。
中原中也除外，他是柏原早无最满意的学生。
但是说到底，这些人当时做的那些事，现在不是都争着要去柏原早无面前找补么。
故而互不相让、互相拉踩，恨不得其他人消失，护食地认为柏原早无身边的人只能是自己。
虽然柏原早无谁也不想要。
对哦，他谁也不想要来着。
四个人的针锋相对陷入了某种沉默。
什么都不知道的柏原早无正卷缩在酒店柔软的床上睡得很香。
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得那么好了。
不行，不可以躲避。
五条悟心里有些烦躁，他等了阿无快十年。日日夜夜，只有脖颈上的那根项链陪伴。
再次全须全尾的遇见，他怎么忍得住。
五条悟腿长，直接就凑到了柏原早无的床前。
休息得差不多了，柏原早无睫毛微微抖动，他从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差点就要被凑得特别近的一双苍蓝色眼睛给晃懵。
五条悟贴到柏原早无面前，可怜兮兮地说：“阿无，别不要我。”
就像一只大猫正在朝着他示弱。
柏原早无一下子有些恍惚。
这个可以随手表演一个撒娇示弱的五条悟，实在是和他记忆里的那个高中生有太大的区别。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五条悟变得那么大。
#看来这些年，五条悟过得也很不容易#
柏原早无保持沉默。
但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动容。
柏原早无本来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在那双六眼里，穿越数十年光阴，仿佛看到了曾经和五条悟相处的点点滴滴。
平心而论，五条悟对他不差。
见五条悟的态度有效，夏油杰也凑过来，他学不会五条悟刻意示弱的姿态，只是对着柏原早无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说的，我都去做了。”
很轻的一句话，但是柏原早无知道，夏油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说到做到。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戳柏原早无的了。
他感受到了在游戏里努力刷足好感度后、只为了得到的重视。
柏原早无渴望得到重视。
他的成长经历实在是糟糕，这是他潜在病态的心理状态，最需要的一味药剂。
中原中也没有靠近，他站在套房卧室的门口，对着柏原早无，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说：“老师，你还要我么。”
如果说夏油杰的话是让柏原早无心里一颤，那么中原中也的话就是让他彻底心软了。
那是他的学生。
是自己一点一点教导出来的中也。
柏原早无动了动嘴巴，刚想说什么，太宰治就拿着一根绳子过来了。
他认真地对着柏原早无说：“我们一起殉情吧。”
……
柏原早无心里的什么感性都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他索性躺回床上，被子一盖，准备闭眼继续睡过去。
反正也逃不了了。
看到太宰治破坏了现在的氛围，还想拉着柏原早无一起自杀，其他三个人瞬间就不乐意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自觉地杀意弥漫。
要不是中原中也还顾忌着和太宰治的同事关系，也要忍不住了。
太宰治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对着柏原早无继续说：“你上次说的要对我破解诅咒，失败了。”
他侧了侧头：“我还是一直失败。”
太宰治露出一个笑容：“你应该不是那种不遵守信用的人吧？”
“那么就多多指教了。”
一直指教到他自杀成功之前。
太宰治这番话又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最后莫名演变成了四个人互相之间的挤兑。
他们倒也不会打起来。
都是聪明人，在讨厌麻烦的柏原早无面前打架，实在是得不偿失。
房间里鸡飞狗跳，和之前柏原早无独处的十几年时间相比，现在格外地热闹。
酒店对面的天台上，陀思站在护栏前，天台上的风吹得很大，可以看得出来他这会的心情十分不错。
“恭喜你，小鸟。”
他的实验勉强成功。
事实上，之后的日子里有那么四个人在，陀思很难再对柏原早无做什么了，即使可以做，也已经得不偿失。
陀思今天来，是准备单方面的对柏原早无道别的。
他要去进行自己的下一个策划了——背面就是港口maifa总部的五栋大楼。
将来，他和柏原早无的笔友关系一直都不会改变。
只是某种束缚消失了。
柏原早无丝毫不知道他的笔友已经对着自己道别离开了。
他攥紧了被子，努力把自己埋进床里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卧室里四个人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
果然都是麻烦。
柏原早无恨不得继续睡过去。
唔，不过好像听他们吵架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以后也是这种热闹日子的话。
在柏原早无的潜意识里，不可避免的期待起来。
这种针锋相对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和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日子相比，柏原早无喜欢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热闹。
孤独的小孩收获了陪伴。
他不再是一个因为恐惧拼命压抑自己的人。
今后的日常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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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在这种时候，柏原早无觉得整个空挡的房间变得逼仄，空气中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的错觉。
压迫感太强了。
面对太宰治的逼近,柏原早无十分抗拒。
明明他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
这些人一个二个的,明明最后都是他丢掉生命,成全了他们，怎么这会一个比一个凶起来了。
柏原早无不是没有感受到中原中也的一些负面情绪。
他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不仅察觉了中原中也想要隐藏的情绪,甚至多少还误会了什么。
只是中原中也没有像太宰治这样逼迫他罢了。
这么一想，柏原早无不可避免地委屈了起来。
中原中也再讨厌太宰治，这个时候也看出了什么,他没有阻止太宰治的举动。
但是如果太宰治要伤害他的老师,中原中也会直接毫不留情地对着太宰治攻击过去。
柏原早无理直气壮地委屈起来，别说心里的什么恐惧感，全部都被这股委屈压了下去。
他玩游戏为了达成目的做法是疯狂了亿点。
但是哪有怎么了？
谁玩个游戏还不能放飞自我呀。
再说，就算是游戏成了现实，柏原早无也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凶巴巴的。
柏原早无自己都不知道，为了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他压抑了自己很久，从来不允许向外袒露任何的异常。
这会被激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就上头了。
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柏原早无自己都不知道,他对这些和他早就有着深深纠葛的所谓游戏角色，早就有了自己也不曾发现的特殊对待。
按理来说，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再多的游戏NPC出现,柏原早无心里都是毫无涟漪的,他只是想要过普通生活罢了。
但是现在的人,明显是上头的委屈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
太宰治看出来了。
早在柏原早无还是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特殊,还是一个国中生的时候。
柏原早无唯一的朋友被校园暴力加害，他为了帮助朋友出气，展露出了一丁点的能力，结果却被自己的朋友恐惧、被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害怕。
事情影响太大，最后的结局是被孤立的柏原早无转学离开。
从此之后，柏原早无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从孤儿院里认识了十多年的好友。
接着在转学后，机缘巧合下引起陀思注意，本就得不到正确引导的柏原早无，成为了陀思的笔友。
小鸟主动走进了猎人的捕猎网，最终被塑造成了畸形的心里。
——只是因为猎人心血来潮的一个实验。
如果说陀思是主犯，那么太宰治就是那个黑暗中的旁观者。
他亲眼目睹了柏原早无病态的全过程。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太宰治等柏原早无通关游戏，等了很久。
他在黑暗处凝望着一无所知的柏原早无，蛰伏许久，终于达到了一击毙命的效果。
柏原早无以为的所有偶然，全部都是太宰治蓄谋已久才督促成功的必然。
是太宰治和陀思周旋许久的结果。
这也算得上是陀思会在最后一个副本里对着太宰治使坏的部分原因。
但是不重要。
在陀思摧毁、病变了柏原早无后，太宰治“道貌岸然”地站出来，在这个时候实在是狡猾。
病人会不可自拔地对他的医生产生依赖感，甚至在自我暗示的错觉下，十分容易对医生产生误认为是爱慕的情愫。
所以通常在治疗期间和治疗结束后至少三年的时间里，病人都是需要明确禁止在私下与自己的医生接触的。
特别是心理疾病的病人。
但是太宰治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他想当柏原早无的医生。
想要和柏原早无建立起这种特殊的依赖关系。
柏原早无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左边站着中原中也，正前方是越来越近的太宰治。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明显，他们不允许他逃避。
柏原早无微微抬头看向那双鸢色眼眸。
——太宰治长高了。
柏原早无印象里的太宰治，要比他矮。
但是现在的太宰治已经比柏原早无高了大半个头，比起以前的那个小兔宰子，现在还需要他抬头才能对视。
在身高问题上，柏原早无难免有一丝悲伤。
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柏原早无走神。
让他回神的是鼻息间隐约可以感受到太宰治的气息。
实在是太近了，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柏原早无本来还想逃避，只可惜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太宰治凑过来：“好久不见。”
太宰治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想法，表面上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实则却在隐秘而不容拒绝地逼迫着柏原早无。
柏原早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偏了偏头。
太宰治绝对是知道什么了。
柏原早无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有些自暴自弃，又莫名地理直气壮。
他喃喃地说道：“纸片人复活了？”
陀思早就给柏原早无打过预防针，但不代表柏原早无可以接受——这些纸片人真的是忽然出现的啊喂。
对此，柏原早无只想说：
早知道当时就不用那么疯批的马甲去玩游戏了。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对太宰治说些什么。
忽然间，柏原早无后背紧贴着的墙壁轰然倒塌，他随之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从背后抱住他的人肩宽腰窄，一米九的身高刚好让柏原早无整个人贴进了陌生人的怀中。
带着温热触感的下巴抵在柏原早无的肩膀上，一双大手环在他的腰间。
“抓到你了。”
早在之前片场挤满咒灵的时候，「窗」就监测到了这个地方异常的咒力波动。
赶来的咒术师是——五条悟。
本来「窗」监控到的情报显示，虽然情况异常，可出现在这里的咒灵全部都是抱团的四级咒灵，横滨的咒术会分部准备顶多派个二级咒术师过来解决。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五条悟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他摸了摸自己一直戴了好多年的项链，心里越发明确。
br/阿无是可以转世的。
即使丧失记忆、即使改变种族，但是他依然存在。
或许是耳边缠绕的一缕轻风，或许是路过的一片树叶。
自然万物都在提醒着，阿无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然后等待一个重新相认机会。
他现在——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已。
柏原早无心跳突兀地停滞了一分。
第一个游戏副本的马甲是他花费时间、精力最多去扮演的一个角色。
同时，也是柏原早无最放飞自我的一个马甲。
玩得太过了。
柏原早无并不害怕伤口带给他的痛觉感受，比起第一个副本里阈值错误带给他身体上的痛苦折磨，他反而是把这些痛苦全部加倍倾斜在了对那个副本的报复中。
他固执地选择了一种让五条悟对他的印象永远情绪翻滚、永远深刻难忘的结局。
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柏原早无不会沉溺纠结于一个角色的扮演，但确实心里会忍不住对着五条悟出现几分愧疚。
他面对着五条悟的时候，之前的理直气壮一股脑又全部消散了。
不止是愧疚。
更是一种剧烈的麻烦。
柏原早无见识过五条悟的强大，也知道五条悟骨子里的高傲，这是个纯粹的恶劣混蛋。
偏偏换个角度去看，五条悟又……可以说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好人。
复杂割裂的情绪在柏原早无心中不断拉扯，他低垂着眼眸，快要被自己心中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淹没、毁灭。
早知道这不是一个游戏，他一开始就不当这个内测员了。
五条悟没有准备放开抱住柏原早无腰际的手，但是中原中也没能忍得下去。
青筋从中原中也的额头冒了出来：“你放开——”
“老师”两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中原中也十分尊重柏原早无，他没有表明相认的态度，中原中也就不会主动给自己的老师找麻烦。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但是中原中也难免是现场四个人里脾气最炸的那个，伴随着他声音落下的是对准五条悟毫不留情攻去的暗红色异能。
五条悟不想柏原早无受伤，暂时松开了手，躲过了攻击。
三个人各自占据一方，气势碰撞间隐约有什么认知发生了改变。
柏原早无缩了缩肩膀努力把自己挤进角落，他在心里直呼不妙。
偷偷观察了一番在场的其他三个人。
就绝对实力而言，五条悟无疑是最强的。
但是就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搭档，也不会联手去对抗五条悟。
毕竟这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好久了。
三个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因为「窗口」检查出了这个地方的异常，早就有相应的后勤部门过来找了个正当理由拉起警戒条，顺便驱散了整个剧组。
剧组上下一百多个人，都以为所有人是跟着一起离开的，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发现柏原早无不见了。
这栋大楼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只有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柏原早无努力卷缩在墙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心里暗戳戳地想，最好让这三个人打一架。
这样他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
无论后面会发现什么，但是至少能逃一天是一天。
柏原早无恶劣地想着。
特别是他心里有股预感。
四个游戏副本的核心NPC都出现三个了，没道理还剩一个不出来。
特别是……
没出现的那个纸片人还是一个□□头子。
这么一想更加危险了好么。
夏油杰绝对是四个人里最危险的一个。
他可没有忘记夏油杰对着普通人一口一个“猴子”的模样。
没有禁忌的混蛋恶魔可以在夏油杰面前放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要是么夏油杰看到了，多半就是个直接杀掉的份。
柏原早无咬住下嘴唇，心里只觉得一股子的烦躁。
他趁其他三人还在打嘴炮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移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
很好，还差一点柏原早无就可以摸到门框，跑出这个房间了。
然而实际上，三个人在对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落下对柏原早无的关注。
在柏原早无差一步逃离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三个人同时有了动作。
但最后拎起柏原早无后衣领的是赶来的第四个人——夏油杰。
眯着眼笑得像个狡诈的狐狸，宽大的衣袍也没能笼罩住夏油杰精壮的身材，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轻松地拎起来柏原早无整个人。
“又见面了。”
在尤西自愿被圣水洗涤死亡后。
两个人终于再次见面。
夏油杰平静甚至言语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恶意，这样的态度让柏原早无心里发毛，觉得更加奇怪。
他都已经要习惯夏油杰对恶魔的态度了，更不要说是对现在身为“猴子”的他，夏油杰的态度难道不是更应该轻蔑恶劣么。
柏原早无落入夏油杰的手中，他知道夏油杰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夏油杰手里，他是真的会死的。
一下子乖巧得不可思议。
柏原早无恨不得把自己埋入地缝。
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好多、好多的疑惑。
到底是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是在答应成为游戏内测员的时候，还是在更早之前交上笔友的时候？
柏原早无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起起伏伏的情绪波动让他很容易被自己的幻觉捕捉。
潜意识开始拉起危机警报，浓郁黑雾重新在屋内倾泻，从最边缘的角落开始，道不明的诡异力量在屋内崛起。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他应该算是在场的人里最摸不清楚情况的，但是没有关系。
黑雾对他没有任何一丝的攻击力。
中原中也是在场的人种，柏原早无最信任、最占优势的那个。
他问出来的话不太好解释。
夏油杰摸了摸柏原早无后颈上的细腻肌肤，轻轻地叹了口气。
显然是看出来现在的柏原早无已经魇进去了。
翻滚的可怖力量正在外泄，柏原早无的身体开启了自动的保护机制。
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天色下阴风阵阵。
夏油杰抬眼对着屋内的三人说：“我觉得应该换个地方？”
甚至还眯着眼睛对五条悟打了个招呼。
夏油杰已经消失了好几年。
五条悟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打不起来的。
这几年五条悟当然找不到夏油杰。
他去地狱了。
或者说，机缘巧合下，去调查了一件事。
还好他在三个人和柏原早无见面的时候赶上了。
尤西死后，夏油杰想了很多。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想改变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到底该怎么做。
四个人知道的消息互不相同，他们需要整合信息。
毕竟柏原早无的情况，实在是太离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尽管涉及底线——柏原早无的时候毫不相让。
四个人都想要让柏原早无跟自己回去。
就连那座阴阳寮，现在成了太宰治的地产，他把那个对方照顾的很好。
哪怕小纸人们在柊吾离开后，尽数消失。
太宰治上前，一把捏住柏原早无的下巴，一抹鸢色映入柏原早无的眼中。
“该睡觉了。”
他是真的学习了许多东西、做了很多准备，想要当柏原早无的专属医生。
对于柏原早无这个病人的催眠，信手拈来。
如果不是其他三个人碰巧也找了上来，太宰治早就催眠柏原早无，抱着为他献祭了灵魂的人离开了。
柏原早无上眼皮一沉，被太宰治代入困倦的漩涡，脑子一下子昏沉下来。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了一眼太宰治。
这条青鲭怎么还有这种技能？
屋内四起的黑色雾霭在柏原早无陷入沉睡后尽数消散。
“所以，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轻轻抬手，指尖划过柏原早无的脸庞。
几个人去了柏原早无在横滨拍戏时居住的酒店房间。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不考虑危险性的话，横滨的夜景确实很漂亮。
他们开始了各自信息的整合。
柏原早无不是普通人。
也不能被归于任何已知的特殊能力类型。
他在遗传到自己父亲能力的同时，发生了突变，这种突变实在是复杂，没有人可以说得明白柏原早无到底有什么能力。
非要简单说一下的话，那就是柏原早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多重」和「平衡」。
柏原早无一直在压抑这些能力，想要当做不存在。
在他自我的抗议下，所有的特殊能力只会以最简单的表现形式表现出来。
一味的压抑只会带来到达极限后的爆发。
所谓的全息游戏《神明的叹息》就是这个爆发。
「多重」——最简单的表达就是在柏原早无不愿意承认的情况下，潜意识里把他的能力进行简单分类，捏造出四个不同的身份。
在自我麻痹的情况下，柏原早无的力量得到了很好的表达。
「平衡」——四个身份互相平衡，避免了多重能力的互相冲突暴动。
但又不仅仅是这个。
柏原早无的力量核心和穿梭时空有很大关系。
复杂的因果导致了他在极度压抑后，力量放飞自我，最终造成了和他们四个人的纠缠故事。
他在无意间拥有了神明、妖怪，甚至是恶魔和阴阳师的身份。
是超脱于“生物”这个定义本身的存在。
如果不是被灌输了错误的思想，压抑着成长为了一个努力融入普通人的少年，很难说柏原早无会变成什么样的强大存在。
因为父亲的存在，柏原早无是属于地狱但又不被地狱承认的孩子。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禁忌。
中原中也的属下给柏原早无安排的酒店房间很大，足够他们四个人坐在客厅里一人一方的对峙。
他们都知道柏原早无的逃避态度。
如非必要，柏原早无甚至想要假装失忆来躲掉所有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中原中也没忍住率先说了一句：“老师醒来后，我跟着他。”
前段时间，中原中也的工作完成效率再创新高，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就完成了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工作，现在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去追随自己的老师。
早已成长的凶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锋利爪牙，心机地对着老师展露依赖。
柏原早无是绝对拒绝不了中原中也的。
这也是中原中也的底气，四个人里本来他就是最后资格来纠缠柏原早无的那一个。
他知道其他三个人当初对他的老师一点也不好。
最起码，在当时的相处时光中，他在全程都是一心一意向着老师的。
听到中原中也的嘲讽，五条悟捏了捏鼻子算是承认，夏油杰笑得更加危险。
太宰治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和之前的态度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中原中也还是注意到了搭档眼底的浓稠暗色。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对他的老师安好心的。
中原中也心里拉响了警报。
他又说：“老师拼了全力把我送到横滨，帮我彻底摆脱了敌人，最后又因为我而死。”
中原中也说的认真，言语里带着愧疚和坚持：“那是我的老师。”
太宰治最先嗤声：“他还为我消散灵魂，硬生生拔了后背上的二十四根钉子。”
嘴上说的随意，实际上太宰治手上用力，紧了紧拳头，几乎是要用指甲戳破手心的力度。
五条悟摸着项链，最强咒术师的压力扑面而来：“阿无是因为我堕落黑化，最后在世界上消失得干净。”
他直接说了出来：“但是阿无是我的爱人，我和我的爱人，已经相恋快十年了，正常来说，阿无应该跟着他的爱人在一起的吧？”
说的是光明正大、没脸没皮。
很有五条悟厚脸皮的风格。
反驳他的，自然就是曾经身为挚友、现在已经叛变的夏油杰。
“是么？”
他把玩着手上从一缕咒灵：“可是那个恶魔对我求爱，不止一次。”
五条悟的心被戳了一下。
“我答应了。”
夏油杰眼神晦涩难耐：“他愿意为我献祭主动死于圣水洗涤，我不会辜负他。”
在夏油杰嘴里，柏原早无是大胆火热的混蛋恶魔。
也是正儿八经喜欢着夏油杰的存在。
还是夏油杰了解五条悟，句句牵制住了他。
毕竟也是曾经在高专时期互相吵架可以吵个五五开的存在。
诡异的攀比增加了。
虽然但是，这四个人狗的时候是真的狗。
中原中也除外，他是柏原早无最满意的学生。
但是说到底，这些人当时做的那些事，现在不是都争着要去柏原早无面前找补么。
故而互不相让、互相拉踩，恨不得其他人消失，护食地认为柏原早无身边的人只能是自己。
虽然柏原早无谁也不想要。
对哦，他谁也不想要来着。
四个人的针锋相对陷入了某种沉默。
什么都不知道的柏原早无正卷缩在酒店柔软的床上睡得很香。
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得那么好了。
不行，不可以躲避。
五条悟心里有些烦躁，他等了阿无快十年。日日夜夜，只有脖颈上的那根项链陪伴。
再次全须全尾的遇见，他怎么忍得住。
五条悟腿长，直接就凑到了柏原早无的床前。
休息得差不多了，柏原早无睫毛微微抖动，他从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差点就要被凑得特别近的一双苍蓝色眼睛给晃懵。
五条悟贴到柏原早无面前，可怜兮兮地说：“阿无，别不要我。”
就像一只大猫正在朝着他示弱。
柏原早无一下子有些恍惚。
这个可以随手表演一个撒娇示弱的五条悟，实在是和他记忆里的那个高中生有太大的区别。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五条悟变得那么大。
#看来这些年，五条悟过得也很不容易#
柏原早无保持沉默。
但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动容。
柏原早无本来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在那双六眼里，穿越数十年光阴，仿佛看到了曾经和五条悟相处的点点滴滴。
平心而论，五条悟对他不差。
见五条悟的态度有效，夏油杰也凑过来，他学不会五条悟刻意示弱的姿态，只是对着柏原早无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说的，我都去做了。”
很轻的一句话，但是柏原早无知道，夏油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说到做到。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戳柏原早无的了。
他感受到了在游戏里努力刷足好感度后、只为了得到的重视。
柏原早无渴望得到重视。
他的成长经历实在是糟糕，这是他潜在病态的心理状态，最需要的一味药剂。
中原中也没有靠近，他站在套房卧室的门口，对着柏原早无，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说：“老师，你还要我么。”
如果说夏油杰的话是让柏原早无心里一颤，那么中原中也的话就是让他彻底心软了。
那是他的学生。
是自己一点一点教导出来的中也。
柏原早无动了动嘴巴，刚想说什么，太宰治就拿着一根绳子过来了。
他认真地对着柏原早无说：“我们一起殉情吧。”
……
柏原早无心里的什么感性都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他索性躺回床上，被子一盖，准备闭眼继续睡过去。
反正也逃不了了。
看到太宰治破坏了现在的氛围，还想拉着柏原早无一起自杀，其他三个人瞬间就不乐意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自觉地杀意弥漫。
要不是中原中也还顾忌着和太宰治的同事关系，也要忍不住了。
太宰治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对着柏原早无继续说：“你上次说的要对我破解诅咒，失败了。”
他侧了侧头：“我还是一直失败。”
太宰治露出一个笑容：“你应该不是那种不遵守信用的人吧？”
“那么就多多指教了。”
一直指教到他自杀成功之前。
太宰治这番话又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最后莫名演变成了四个人互相之间的挤兑。
他们倒也不会打起来。
都是聪明人，在讨厌麻烦的柏原早无面前打架，实在是得不偿失。
房间里鸡飞狗跳，和之前柏原早无独处的十几年时间相比，现在格外地热闹。
酒店对面的天台上，陀思站在护栏前，天台上的风吹得很大，可以看得出来他这会的心情十分不错。
“恭喜你，小鸟。”
他的实验勉强成功。
事实上，之后的日子里有那么四个人在，陀思很难再对柏原早无做什么了，即使可以做，也已经得不偿失。
陀思今天来，是准备单方面的对柏原早无道别的。
他要去进行自己的下一个策划了——背面就是港口maifa总部的五栋大楼。
将来，他和柏原早无的笔友关系一直都不会改变。
只是某种束缚消失了。
柏原早无丝毫不知道他的笔友已经对着自己道别离开了。
他攥紧了被子，努力把自己埋进床里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卧室里四个人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
果然都是麻烦。
柏原早无恨不得继续睡过去。
唔，不过好像听他们吵架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以后也是这种热闹日子的话。
在柏原早无的潜意识里，不可避免的期待起来。
这种针锋相对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和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日子相比，柏原早无喜欢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热闹。
孤独的小孩收获了陪伴。
他不再是一个因为恐惧拼命压抑自己的人。
今后的日常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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