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阉党之辩_[三国]女谋士的奋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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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阉党之辩

  几乎是出声的瞬间便后悔了。

  尤其是感受到周遭瞬间凝结的气氛,郭瑾更是如同残照之花般,摇摇欲坠。

  但思及君子不作违心之论,郭瑾还是挺直脊背,保持着谦和温怡的淡然风度,视线扫过面前一干好奇针对的文士。

  阉官恣嚣、祸乱朝纲,加之令天下人深恶痛绝的两次党锢,宦官之辈早已成了百姓口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又莫可奈何。

  难得值此元夕大论之机,听见有人说出“偏护”宦官之论,这些士子自是不肯放过,只嗡嗡阵阵地针锋相对。

  他们开始大谈阉人恶性,从阉割之人身体不健全,心理更是阴险诡谲,再到迷惑君上、混淆圣听,可谓头头是道。大有将汉室倾颓之过,尽数甩给宦官的架势。

  郭瑾无声笑笑,她是真的想笑。就像自家的羊被狼群叼走,农夫只嗟叹狼性本恶,却不去关心自家栅栏是否早已漏洞百出?

  如此想着,郭瑾不自觉望向那个龙章凤姿的曹氏少年,谁知对方亦正向她瞧来,两人视线不期然撞在一处,竟是心意相通般对望颔首。

  神采飞扬,灼灼风华。似乎这天下于他不过骋马之间。

  郭瑾收回思绪,眼瞅着几位儒袍文士摩拳擦掌,大有辩论一番的架势,郭瑾就着方才的话头,不急不慢地淡然开口,似有涓涓溪水拍打于松石岸边,甘冽温醇,说不出的清澈悦耳。

  “今有硕鼠偷食仓中黍米,君以为此乃鼠之过?米之过?亦或农人之过?”

  如果有老鼠偷吃了农仓中的粮食,那我们是要怪老鼠?怪粮食?还是怪仓库的主人,为什么不关好门呢?

  对面的寒士听闻此言,不由得凝神瞧向那位青衣宽袍的少年。神色澹然、语声笃决,许是气质过于出众,乃至于本是寻常至极的问题从他口中说出,却叫人忍不住好生思量一番,生怕自己仓促间说出什么啼笑皆非的答案。

  片晌,有人高声回道:“鼠本贪婪,自是农夫疏于防范之过。”

  郭瑾垂眸轻笑,见有人应和自己,不由直接反问一声:“既如此,夫有以噎死者,君欲禁天下之食乎?”

  没听说有因噎废食之人,那汉室将颓,便要诛尽所有宦官吗?

  世人皆言宦官窃柄,可这个权利最开始又是谁赋予他的呢?

  没错,就是皇帝。

  宦官最早本是由汉和帝提拔而起,意图对付外戚所用,算是开启了东汉宦官参政的恶例。也即是说,一开始宦官不过是皇帝扶植起来的一粒棋子,帮助皇帝平衡好外戚干政的局面,可东汉皇帝向来命短,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把控日益强大的宦官。

  所以一旦某个群体开始失控,那必然是要出乱子的。

  可若说一个群体走偏了,大家不想着如何归引,而是整天思虑如何彻底消灭它的话,那这世上要消灭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和一刀切、地域黑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大概终是领会到郭瑾话中的意味,对面的文士一时语塞,皆沉默片刻。

  郭瑾想着,妥了!虽说论点并不怎么完美,但好歹自圆其说,唬住了一时。正在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奔逃出路时,便听人群外有人狂恣嗤出一声。

  “悲哉痛哉!庸者只道旁者失德,而言自身无过耶?”

  你们这帮庸俗的人,不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整天考虑着怎么甩锅可还行?

  在心中默默翻译了来人的吐槽,感受到此人熟悉无边的狂吊气质后,郭瑾不由身形微晃。

  本来已经平息众怒的郭瑾:“……”

  卧槽,炮兄你不要过来啊啊!!现在说她不认识祢衡,还来得及吗?!

  内心咆哮的空档,祢衡已经翩然而至,毫无意外地再次点燃战火。自认对方将自己看做“庸人”的士子皆绿面反斥,心知阉党一事难有结论,复又挑剔起祢衡的外在形容。

  大体分为两个流派。

  一者抨击发型,说其披头散发,有碍观瞻,实为君子所不齿。

  一者批判服装,讽其衣袍不整,则心术不端。

  未曾想如今的文士竟已领会了初代键盘侠的精华,凡细节小事总能上升到让你怀疑人生的高度。

  祢衡本就寂寞许久,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有人抨击自己,而是没人理会自己。因此祢衡愈战愈勇,唇齿利落地反驳出声,只言心正则身正,远胜于那些衣冠楚楚,却内里皆空的小人。腹中空空的众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方一时激辩正酣,郭瑾难得偷来一丝清闲,忙退后两步,有滋有味地吃瓜看戏。结果不知是谁将这话题引至谶纬学说之上,瞬时激发一些言谈,俨然是有神论的追捧者众。

  其实汉代儒学体系本是董仲舒提出的唯心主义哲学思想,其核心是“天人感应”说,由此生发出对其他一切事物的神秘主义的解释和看法。也即是说,“天帝”有意识的创造了人,并为人生了“五谷万物”;有意识地生下帝王来统治万民,并立下统治的“秩序”。

  对于这种学说,郭瑾并不敢苟同,俨然祢衡亦是如此,听闻对方的言论,他不由嗤笑出声,又不慌不乱地引经据典,谈及谶纬之说盲目夸大了神的作用,不过是“愚教众人耳”。

  言辞激愤间,恰逢有人提及东汉王冲所做的邪书《论衡》。

  郭瑾闻声拧眉,《论衡》她还是略有听闻的,王冲以“实”为根据,疾虚妄之言。旨在“冀悟迷惑之心,使知虚实之分”,算是初代唯物主义哲学观的集大成者。

  可《论衡》在当时,却被当做反经典邪书来禁锢了。

  据闻东汉大文豪蔡邕便十分喜爱《论衡》,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捧读,只能偷偷研习。

  郭瑾一时心有感慨,便听身侧有人自她耳边低叹一声:“以金玉为草芥,奉泥沙为圭臬,岂不可叹可笑?”

  郭瑾惊喜回望,发现果真是兄长寻至此处,听他如此一言,郭瑾心底想的却是,郭嘉其实比任何人都通透,只不过他此时大有避世之嫌,并不想掺和这些无谓之争罢了,若不是为了自己,他又怎会提前寻至雒阳?

  见她眉宇间似是怏怏不振,郭嘉故意矮身凑近道:“瑾弟如此出头,可是与那曹昂相熟?”

  曹昂?郭瑾一时有些疑惑,难不成那位曹氏少年不是曹丕,而是那个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因为老爹贪图美色而提前嗝屁的倒霉蛋?

  郭瑾:“……”

  压错宝的尴尬你们不懂!

  连忙悲戚掩面,郭瑾连连否认,又见祢衡因自己的误判而身陷舆论漩涡,心中一时不忍,忙凑近几步,想着能帮忙时且帮忙。

  正巧此时,有人提及那无所不能的张角天师,说他如何如何济世活佛,如何如何符箓救人。所谓符箓之术,不过是以符水治病的讹传罢了,秉持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原则,你喝了符水病好了,说明你一心向道。如果没好,对不起,是你心不诚,和符水无关。

  郭瑾闻声轻笑,忽而反诘道:“医者岂不自救耶?”

  他既然这么牛叉,为什么自己就翘辫子了呢?是他不够笃信自己的道吗?

  听她突然开口,双方的辩论队形再次被打乱,只听方才的文士仓促反驳道:“君言差矣,此为形消而神存也。”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虽然死了,但灵魂永驻。

  听闻此话的瞬间,郭瑾不由默默扶额,乖乖,这都可以?

  见少年似乎有所挫败,祢衡本欲继续接力,谁知却被身侧的青衣少年轻轻按住手臂。他的声音悦耳之极,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引人反思。

  “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刃。舍神无形,舍形无神,恰似舍利无刃,舍刃无利。”

  顿一顿,郭瑾反问:“不闻刃没而利存,君岂言形消而神在?”

  刀没了,锋利自然就消失于无形。人没了,你怎么还说灵魂犹在呢?

  似乎被她驳地无词,对方憋得双颊泛红,只任由其他队友转移话题地挑刺:“小郎如此,岂不愧对先祖神灵?”

  祢衡再也忍不得,拍拍郭瑾的素手,一副“放着我来”的王者风范,上前两步讶然道:“君既神之往之,何不杀身以从先人?”

  “如此既免于五谷之苦,也免却垂暮之痛?岂不快哉乐哉?”

  认同你我就是怀疑了自己的信仰,反驳你我就要为了信仰切腹自尽?

  郭瑾不由拍案叫绝,炮哥六六六!

  如此这般,这场由于宦官之言而引起的嘈杂大论终是以郭瑾一方的胜利宣布告终。

  祢衡心满意足地拍拍郭瑾的肩头,一副“干得不错”的欣慰模样,猛然回过神来的郭瑾:卧槽卧槽,我的人设?我的形象呢?

  她被祢衡的气势带得入戏,越辩越酣,险些把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文雅慷慨好少年的形象给毁了!

  不过思及方才她并未向对方透漏自己的名姓,郭瑾稍稍平复下心绪,也顾不得兄长和二郎,只将祢衡扯至一旁,对他进行一番友好的交友建议。大概就是劝他与人为善,今后就算是辩论,也应点到为止,不能失了君子之风。

  祢衡砸咂舌,似是有所回味。

  郭瑾思及此人的强烈自尊心,不由顺毛安抚道:“祢兄何不想想,人无完人,茫茫世间若要寻出第二位如祢兄这般完美无缺的存在,无异于天方夜谭。”

  言外之意,世人大多只是略有所长,你又何必以完美的要求来评定他们呢?

  见他怅然点头,郭瑾忙接道:“孔夫子曾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祢兄何不尝试换种角度来与众交游?”

  祢衡若有所思道:“诚如犁兄所言,若有人空有皮囊,并无所长,但心中悲悯世人,费力取得一两功勋,那祢某也是可以委身相交?”

  郭瑾:“……”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你在内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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