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温存_从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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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温存

  狂风骤雨已经过去,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某日下午,岳凌兮来到了宜兰殿。

  岳梓柔还住在这里,饮食起居一切如常,然而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她根本不知道楚襄有多克制才忍住了拿她开刀的冲动,只因他心里明白,伤口再痛也要自己来缝,别人取而代之,那里便会留下一道永远也无法消去的伤疤。

  更何况那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她那么善良,定不会希望她出什么事。

  所以在知道岳凌兮要去把这件事了结之后楚襄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让影卫寸步不离地跟着,以免那个女人发起疯来伤了她,岳凌兮怕他担心,自然也就默默地允了。

  可惜,独处数日的岳梓柔并没有丝毫长进,见到她就红着眼睛质问道:“你来做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还不够吗?”

  岳凌兮平静如水地看着她,道:“我想跟你谈一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岳梓柔只当她在惺惺作态,拉高了音量反问道,“你不让我认亲,甚至不愿向他人承认你有一个妹妹,难不成还要我顺从你,永远当个见不得光的人?”

  岳凌兮并没有为自己辩解,沉默半晌才道:“十年前,娘把活下来的机会给了你,我不怨他们也不怨你,但你现在所要的我确实给不了你,老宅我已经命人买回来了,你若愿意,过几天我就送你回江州。”

  “我要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岳梓柔愣了愣,旋即讽刺地笑开了,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在地,转瞬不见,“这十年来我是衣食无忧,不像你那么坎坷,可你又怎会明白这种畏畏缩缩的生活有多痛苦?我就像一只老鼠那样见不得人,长年待在空荡荡的别院,从未过过任何节日,亦不知花灯焰火为何物,好不容易出次门还要贴上难看的黄斑,谎称患了恶疾,旁人都对我退避三舍……”

  岳梓柔闭了闭眼,泪却愈发汹涌而出。

  “江州于我而言不是家,是一场噩梦,回去了又能怎样?继续跟陈叔叔和敏姨过着那种躲躲藏藏、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岳凌兮近乎凄厉地截断了她的话:“柔儿,陈叔叔和敏姨已经死了。”

  岳梓柔脸色倏地一僵,现出几丝茫然和无法置信,“你……你说什么?”

  “他们在你离开当日就被人毒害了,陈府上下二十四口人无一幸免,除了你。”岳凌兮凝视着她,每字每句犹如利刃划过,割开所有的假象,“你路上碰到好心人根本不是巧合,她跟你说了那么多宫中逸闻也并非无心,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用你来胁迫我。”

  她不明白,胁迫什么?

  纵使岳梓柔心中有万千疑问,此刻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整个人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连站都站不稳了,堪堪跌坐在茶几旁,俏脸已经白得失去了血色。

  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养父母……都死了?

  岳凌兮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那些人灭了陈家的口,又费尽心思把你送到我身边,无非是想让陛下停止调查岳家的案子,你若真遂了他们的意去认亲,那么我的身份就会大白于天下,到时陛下定会举步维艰,四面楚歌,再想找出陷害爹娘及岳氏庶族的人就难了。”

  “他是谁?”岳梓柔扑上前来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眼神中透出一丝狂乱和迫切,“姐姐,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他杀了陈叔叔和敏姨啊!你让陛下去抓他们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姐姐……”

  说着,她无力地跪倒在地,泪水混着胭脂淅淅沥沥地往下落,打湿了整片衣襟,她垂着头的样子就像一只曲颈的小天鹅,曾经花容月貌,此刻狼狈又无助。

  岳凌兮心中颇为不忍,却只能实话实说:“柔儿,我不能。”

  “为什么?”岳梓柔抬起头来凄然地看着她。

  “时机未到。”岳凌兮扶着腰缓缓跪坐在地上,握住她的双肩沉声道,“要为爹娘和陈家报仇只有一次机会,你明白吗?”

  “可我现在就想杀了他们!”岳梓柔放声大哭,“陈叔叔和敏姨待我那么好,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啊!我怎么能被蒙骗了这么久……怎么能……”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才会醒悟。

  岳凌兮看着近乎崩溃的妹妹,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既觉得难过又觉得欣慰,难过的是让她经受了这样的打击,欣慰的是发现她也并非全然自私,即便生活中有磕磕绊绊有争吵,她对养父母的感情却很深。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岳凌兮替她拭去了泪痕,菱唇微微开合,每个字眼都沉缓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你如果想,我可以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说给你听,你如果想远离是非,我就送你回江州,影卫会护你平安,为陈叔叔和敏姨报仇的事就交给我,我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都自顾不暇了,怎么替他们报仇?”

  岳梓柔瞪着她的肚子,显然是嫌她一个孕妇行动不便,又不好抛头露面插手朝堂上的那些事,她还没反驳,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调皮地踢了她一脚,惹得她轻吟出声。

  “嗯……”

  书凝顿时紧张不已:“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他们在抗议呢。”岳凌兮抿唇一笑,顺着小家伙们的心意改变了口吻,“我或许不行,可我的夫君是皇帝,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

  远在御书房的某人忽然耳朵一痒,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旋即摆驾回宫。

  说了要早些回去陪她的,不可食言。

  当夜晚来临,两人相拥着卧于龙榻之上,竟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尤其是楚襄,抱着软绵绵的娇躯不肯撒手,感叹一串接着一串,颇令人好笑。

  “朕是天子,待遇却跟千里征战始还家的将军差不多,走的时候你这肚子还只鼓起一点点,回来的时候都跟小球一般大了,找谁说理去……”

  说到底还是怨她心狠,明明没生气,非要同他分居。

  岳凌兮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也没往心里去,特地翻了个身让他摸得更舒服,素来温柔的眉眼都弯成了细月的模样,映着浅浅流光,轻送秋波。

  “你每晚都来宜兰殿,也没有错过皇儿长大的过程啊。”

  楚襄扮惨博同情的戏唱不下去了,俊脸霎时一黑:“你怎么知道?”

  岳凌兮把玩着他领口上的玉扣,漫不经心地答道:“每天夜里临睡前我都会让书凝在殿门下方洒些细盐,若是留下了脚印,自然就是你来过了。”

  “放肆。”楚襄眯起眼,大掌悄然放到了她腰间,“竟敢设计朕,该罚!”

  话音刚落,他突然弯起了五指,轻挠着她腰侧的软肉,她猝不及防,痒得整个人都蜷起来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不停地喘气,似哭又似笑,短短几秒,她的双颊就已经浮起了云霞,娇美得就像是一颗红石榴。

  “陛下,我错了……”

  楚襄停手,撑在她上方故作严肃地问道:“哪里错了?”

  岳凌兮缓了口气,用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瞅着他,声音饱含委屈:“陛下说我错了,我自是错了,横竖你们父子都一样,闹起来都没个软手……”

  “这两个小混蛋今天又闹你了?”楚襄眉头一蹙,冲着她的肚子严厉地训斥道,“再不老实点,出来有你们好看的。”

  岳凌兮瞟了他一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不一样。”楚襄板起脸,看似有理有据地解释道,“母后说他们皮得很,好几次你去请安都要乱动一番,我早就想揍他们了,反正估计也是两个臭小子,不怕揍。”

  岳凌兮轻嗔道:“是你说儿子好,如今又开始嫌弃了。”

  “不是嫌弃。”楚襄俯身亲吻着柔软的青丝,笑叹了一口气,“二十多年以来,我最大的欲望是攻下西夷,再无其他,有了你之后才发现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没孩子就想生一个,有了一双又想要个跟你一样的女孩。”

  “若真是个女孩呢?”

  “则天下王孙公卿尽予她挑选,整片西夷国土为她一人之封邑。”

  楚襄带着一丝调笑之色,偏偏语气又正经到不能再正经,惊得岳凌兮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低呼道:“你别胡闹。”

  “我何时胡闹过?”楚襄挑了挑眉,把她轻轻地压回榻上才道,“你若是担心什么兄妹阋墙争夺皇位之类的事情大可不必,你我教出来的孩子定不会那样。”

  岳凌兮说不过他,明眸瞪得微圆,半晌之后自己却先笑了。

  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有他在,他们的孩子一定会被教导得格外优秀。

  “以后就全仰仗夫君了。”岳凌兮一面把手贴在他的胸膛上,一面细语呢喃,“若是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妥,你要及时纠正我。”

  她是怕她像母亲一样端不平这碗水。

  “只怕到时候是我太疼爱女儿,要靠你来提醒了。”楚襄低笑道。

  岳凌兮捶了他一下,却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夜渐深,殿内语声渐弱,燃了一半的银烛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恰好映在帐内那对交颈鸳鸯的身上。高墙之外雪落无垠,模糊的更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响了好几下,皆融进了春暖花开的美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岳凌兮突然被一阵抽痛惊醒。

  “唔!”

  所有睡意瞬间消失,她攥着锦被,用尽全力才没有叫出声来,勉强去够自己抽筋的小腿,却因为身子太过笨重而失败,正是煎熬之际,一只大掌忽然从后面握住了她的腿,缓慢地将其扳直并平放在床上,片刻之后,磨人的疼痛终于逐渐消散。

  岳凌兮舒了口气,抬眸看向上方的那个人,难掩愧色。

  “又吵醒你了……”

  楚襄没理会她的话,径直扯来丝帕擦去了雪额上的汗珠,又替她按摩了一阵才沉声问道:“之前在宜兰殿每天晚上也是如此?老这么抽筋也不是办法,疼成这个样子,明天还是让陆明蕊来给你看看。”

  “嗯。”

  她也没反对,想着虽然自己能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孩子,毕竟自己身子差,看大夫勤快点总没错。不过陆明蕊似乎还在休假,她又不习惯让陌生的太医来诊治,只好请陆珩过来了。

  岳凌兮把这事跟楚襄说了,却听见一声冷哼:“也就你这么纵容她。”

  “你别这么说。”岳凌兮的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自责道,“到底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若不是为了救我,她和言修也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外头的风气你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只怕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进退两难。”

  “放心吧,她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楚襄慢悠悠地把她揽进怀里,随即抛下一枚轰天巨雷,“小舅父之前带着言修去谢府商议过婚事,她自己拒绝了。”

  “什么?”岳凌兮猛然一惊,“她不是中意言修——”

  “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局外人看不透也属于正常。”楚襄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你也无须忧心,我已经同陆院首说过了,无论陆明蕊将来相中了哪个青年才俊,我都会亲下诏书为她赐婚。”

  岳凌兮呆了呆,道:“那……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楚襄不由得失笑:“你当初把自己交给我的时候也没在乎过名声和未来,怎么反而这么担心她?都说近墨者黑,你们能谈得来,或许她私底下也是个坦荡不羁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说是这样说,可这未尝不是一种放弃……”

  “放弃未必不好,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才不好。”

  “可是——”

  岳凌兮还是觉得惴惴不安,楚襄却不让她再想了,先是弹灭了火烛,又替她盖好锦被,然后才从背后搂住娇躯并轻柔地摩挲着,手法极其熟练,她那些不知钻到哪里去的瞌睡虫就这样被他勾了出来,不消片刻就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昏昏欲睡之际,她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夫君,我是爱你的。”

  之前在危难时答应要嫁给他,如今想来有种不太正式的感觉,唯恐他心不安神不定,所以才特地补充了这么一句,孰料他听得差点大笑出声。

  人给了他,孩子也快出生了,他怎会觉得她不爱他?

  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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