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合抱而眠_[三国]女谋士的奋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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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合抱而眠

  青童步履匆乱地前来通报时,郭瑾正沉浸在瑜伽练习当中。

  对面的雪衣少年盘腿而坐、五心朝天,似是在闭目养神,宽松的衣袍滑落在蒲垫四周,门口的光影漏进室内,就如山巅之寒梅,海底之玉珠,竟是说不出的意蕴悠远。

  青童不由屏息退后,生怕行止鲁莽,惊扰了公子清修。倒是郭瑾听到响动,率先偏头来瞧,“可是有事?”

  思及门外来人,青童忙回神恭声道:“回公子,有位曹氏公子前来拜会。”

  曹氏公子?郭瑾眉头微紧,想来定是曹昂了。

  郭瑾拢袖起身,正要就此迎出门去,青童又似想起什么般,忙复接道:“彧公子亦随之左右”。

  彧公子?郭瑾身形微晃,“你是说文若兄?”

  青童敛眉称是。

  思及这段时日她与荀彧之间莫名神似冷战的氛围,郭瑾叹息几声,仍是快步朝门口赶去。一路上却是在想,曹昂与荀彧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脑中反复无解。

  郭瑾脚步不停地行过府中长亭。此刻兄长同二郎正于亭中厮杀对弈,郭嘉棋术不佳,二郎亦是棋臭,两人一时不分伯仲,僵持之间,二郎迫于郭嘉的淫威,只得委屈摇起了白旗。

  不下了不下了。

  再多对几局,自己恐要被此人扔出府去。

  小小年纪就已掌握基本求生素养的二郎,眼尖瞧见郭瑾匆匆行过的身影,忙倒腾起两条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在郭瑾身后。

  郭瑾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不由抽空瞧去,二郎的小嘴撅得老高,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郭瑾颇具同理心地拍拍他的脑瓜,只道:“习惯便好”。

  二郎泫然欲泣间,两人已行至门口。远远地,郭瑾便瞧见那道熟悉至极的高挑身影。那人今日难得换了身颜色极浅的月白襜褕,整个人更显气质淡静,偏生容貌俊逸无双,似乎叫人总也看不够一般。

  郭瑾干咳两声,总算沉下心来,继而瞧向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曹家公子。

  与荀彧不同,曹昂身上明显多了几分挥毫天下的少年意气,他眉宇间透出的明媚与舒朗,莫名就给人一种极为贴切亲近之感。

  若说荀彧似水淡静,那曹昂便是如火热烈。可他的这份热烈,却又不会让人觉出过分,他甚至可能比任何人都更为崇尚君子之风。

  这样热烈明媚的少年,郭瑾总觉得不该只有史书上那寥寥几笔的记载。

  见她若有所思,曹昂率先开口笑道:“瑾兄?”

  郭瑾闻声拱手:“不知曹兄到访,瑾或有怠慢,还望海涵。”。

  曹昂眉目上挑,亦同她端端回揖:“昂早有拜访之意,幸得荀兄甘为引路,若有叨扰之处,望瑾兄不吝海涵才是。”

  听曹昂主动提及荀彧,郭瑾颔首称是时,视线不自觉重新投向此人。荀彧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就这般直直凝在郭瑾身上,此刻与她猛然相对,一时来不及错开,竟忍不住面色微红,极不自然地提前踏进门内。

  郭瑾:“……”

  男孩子的心思也太难猜了吧?!

  她现在严重怀疑荀彧是在同她怄气啊摔!

  郭瑾还未及反应,二郎便已极为狗腿地凑上前去。自荀彧处收回视线,郭瑾牵引着曹昂进府小憩。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不紧不慢,许是难得如此良机,平日里惯爱言简意赅的曹大公子,如今竟似打开话匣一般,同她聊得投机。

  言语间提及曹操。说是自家父亲对郭瑾赞不绝口,平日里总是让他得空多向郭郎学习请教,谁知他还未及亲自拜会,两人便于元夕大论机缘偶遇。

  郭瑾敛眉浅笑,句句应声。

  及至书室,郭嘉早已遣人备好茶点小案,几人分席而坐,气氛渐酣。所聊内容从上元之论,到经学典义,复到当今时局。

  话及此处,曹昂也不见外,只朗声询道:“瑾兄以为,当今之势何如?”

  郭瑾心头一紧,她总不能告诉曹昂说,你快些收拾收拾跑路吧,再有不久,灵帝刘宏就要翘辫子了。

  佯作淡然地举盏品茗,郭瑾不自觉朝对面正襟危坐的男子瞧去。荀彧此刻一丝出声的打算都没有,他的目光沉沉,就着曹昂问话的时机,毫无遮掩地落在郭瑾身上,似乎想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郭瑾只觉喉咙发干,额顶上都似有热气缠绕蒸发,思及雒阳之乱,郭瑾忽而掷盏嗟叹一声:“不知诸君可曾听闻董卓之名?”显然没有料到郭瑾有此一言,连带着郭嘉在内的几人皆是一怔。

  荀彧终是开口答道:“瑾弟是指那并州牧董卓,董仲颖?”

  郭瑾颔首道:“正是此人。”

  曹昂终是忆起些模糊的印象:“据闻此人违抗圣令,拒不上交兵权,又停滞河东,并未入并州赴职。”

  灵帝尚在,董卓便已知晓虚职与兵权孰轻孰重,并毫不拖泥带水地做出了抉择,这种魄力与野心,实非常人能及。

  见郭瑾并不答话,曹昂反问:“虽是如此,董卓远在河东,又非兵强马壮,瑾兄何以独独提及此人?”

  这天下或大或小的军阀多如牛毛,董卓顶多算是其中颇具色彩的一戳,远未及独占鳌头的地步。

  郭瑾闻声反笑:“不够随口一提,曹兄不必过于当真。”

  见她不欲多言,荀彧忍不住出声圆场:“董卓之辈,恰似载舟之水,福祸相依,勿谓言之不预也。”

  闻此一言,本是优哉游哉品茗不语的郭嘉,终是慨然叹道:“宦官势极必反,何进寡断优柔,智不足而权有余,吾见天下将乱矣。”

  郭瑾禁不住偏头瞧去。兄长平日里似乎对这些尘俗之事并无涉猎,可论及人心,却看地比谁都通透。

  智不足而权有余,只此一句,便能概括何进一生之痛了。

  郭瑾不由抚掌叹息,谁知兄长言罢,竟是同分案对坐的荀彧相视而笑。

  郭瑾:“……”

  对不起,请原谅她刚刚磕了一秒邪.教CP!

  日影西斜,郭瑾几人聊至中途,本是愁云惨淡的天色复又黯淡几分。

  浓云顷刻间凝聚半空,室内的光亮彻底淡了,青童匆匆取来几只铜制高灯,又备好待用的折伞,这才躬身退下。

  郭瑾本想着天气不佳,不若就改日再聚。正要催促几人快马而回时,轰隆炸响的雷声便已滚滚而至。电闪雷鸣一时齐作,大雨未至,狂风便已提前席卷而来。

  望着室内摇曳的烛光,郭瑾思虑再三,还未言语,郭嘉便已主动开口:“嘉见暴雨将至,二位远途而来,不若就此屈驾一宿?”

  荀彧闻声,本欲直接出声拒绝,可理智最终还是败给了习惯。

  只见他微微侧首与郭瑾相对,待看清少年眼中的探寻示好时,荀彧不可抑止地心尖发烫,而后忍不住轻轻应下声来。

  曹昂本就尚未尽兴,见荀彧应允下来,亦跟着欣然点头。

  不过眼见天色渐晚,又值雨夜,曹昂直接开口提议:“昂尚有求教之心,不知瑾兄可愿同我秉烛夜谈?”

  郭瑾:“……”秉烛夜谈?

  古代的男孩子一言不合就要一起睡的吗?!

  郭瑾未免有些心塞。你说伺机拒绝吧,之前在阳翟时,自己还曾与荀彧同室而眠,若是自己没有合适的借口便冒然拒绝了曹昂,那荀彧必会心生疑窦。

  可如果应下与他同处一室,自己睡梦中若当真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那她之前兢兢业业维持的人设,不就全数崩塌了吗?

  正怅然愁苦间,兄长蓦地出声笑道:“阁下有所不知,嘉之屋舍素有漏雨之兆,今夜还需借阿瑾床榻同睡。”

  言外之意:难道你要打扰我们兄弟情深吗?

  曹昂闻声,只憾然道:“如此,便明日再向瑾兄讨教。”

  郭瑾险些笑出声来,只能拼命按捺住心底的情绪,遗憾地同他握手作别。

  大雨如期而至。

  听着震耳欲聋的雷雨交加声,郭瑾缩缩脖子,不由朝青童的方向侧身躲去。忽而忆起自己还是一副男子汉的潇洒装束,郭瑾干笑两声,复又挺胸直背,紧紧攥住手中的漆盘。

  方才她与青童已探望过曹昂,因此漆盘中仅剩一碗热气腾腾的冬葵汤,眼瞅着荀彧的房门就在跟前,郭瑾上前两步,青童收起竹伞远远恭候在廊道一角。

  正欲敲门时,脑中猛然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发出的那条情感求助帖。当时她被时空一说吸引了注意,又和策马奔腾熬夜畅谈,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发过一条这般羞人的帖子。此刻忆起,郭瑾本能地收回双手,打算直接落荒而逃。

  谁知房门却被人自内侧打开。瞧见她折身的动作,荀彧急急唤了声:“瑾弟!”

  郭瑾停下步子,认命回身与他相对。荀彧见她主动来关心自己,声音不自觉便轻柔下来,“瑾弟是来看我的?”

  话罢,脑中却又想起前几日自驿使处收到的家书,心中一时杂乱不堪,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敢与少年相对。

  郭瑾大大方方将手中漆盘塞给荀彧,见他稳稳托住,一副受宠若近的羞涩模样,就连攥在托盘上的指尖都已有些泛白。

  郭瑾小声道了句:“文若兄早些歇息”。

  也不待荀彧回应,便自顾自冲进了滔天雨幕里。

  青童:“……”

  仿佛是个背景板·JPG

  郭瑾回到卧房时,就连头发丝都湿哒哒滚着雨滴。郭嘉不知何时进来的,此刻早已自觉铺好床榻,郭瑾进门时,那人就这般自然而然地倚在塌边。

  见她望过来,更是拍拍身侧的空位,似是在邀请她同睡。

  郭瑾:“……”

  虽然但是,这满屏金屋藏娇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心知此人定是在调笑自己,郭瑾极为顺从地上前,本欲同他并肩而坐的姿势一顿,兄长许是瞧见她满是湿潮的衣袍,竟是一手将她捞起,直直扛去外间竹席上放好。

  见她委屈蹙眉的表情,更是语气不善道:“快些擦干”。

  说着,还扔过一只雪白的毛巾。

  郭瑾想着此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女扮男装一事,在他面前忸忸怩怩也便没有必要了。遂直接动手解下高束的长发,发丝如瀑般滚落,由于沾了雨水的缘故,部分凝结在她湿漉漉的外袍上。

  见她散开长发,本是习惯于看她男装打扮的郭嘉不由屏息失神。

  他险些忘了,阿瑾她是个女孩子,自己又怎能这般同她生气?

  如此想着,郭嘉上前几步,接过郭瑾手中的巾帕,也不言语,只仔仔细细为她擦拭着披垂至腰的长发。

  郭瑾身子一僵,呼吸瞬时乱了几瞬。感受到对方莫名温柔的动作,郭瑾慨叹一声,双手空闲下来,开始去解浸湿的外袍。

  在她褪下外衣的前一秒,郭嘉顺利别过头去,自觉起身回到里间。郭瑾面色微红,这才发现自己如此动作,倒像是在耍流氓一般?

  待她换好衣物,又结结实实晾干长发,这才犹犹豫豫挪进里间。

  郭嘉半倚在身后的横杆上,似乎是困极了,郭瑾上前两步,本欲帮他调整好睡姿,再为他添上床被褥,谁知离得近了,才发觉兄长的睫毛竟如此浓密纤长,此刻乖乖合着双眼,更是衬得人面如冠玉。

  郭瑾正要胆肥掐一把兄长的脸颊,眼前的少年却慢悠悠掀开眸子,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烛光倒映在他瞳仁里,似要燃尽星辉一般。

  郭瑾慌忙起身,由于动作起伏较大,未束的长发成功拂过他的鼻尖,很香,就像是用香玉堆积而成,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叫人心猿意马的姑娘?

  郭嘉敛眉起身,只捞起榻上一只枕芯,而后便抱着怀中的被褥,悠悠向外走去,外衣散落、身姿欣长。

  郭瑾忍不住揉揉双眼,这般温柔体贴不做作的男人,当真是兄长无疑吗?

  虽有疑惑,郭瑾仍是乖乖合衣躺下,思及之前的求助帖,也顾不得兄长的反常行径,只匆匆翻出之前旧帖。

  帖子虽不算火爆,但好歹已有三十多条评论。郭瑾一条条翻阅过去,看到最后,终是得出一个结论——若要寻得最终答案,须在双方互相坦诚的基础上再作判断。

  也即是说,荀彧连她女扮男装一事都尚不知晓,她问再多也都没有意义。

  郭瑾左右翻腾片刻,也对,若自己喜欢荀彧,对方却将她当成兄弟,那这份心意再真诚也并无用处。

  你总不能逼着一个君子,让他去承认自己喜欢男孩子吧?

  这才真是造孽啊喂!

  总算下定决心,郭瑾想着明早起床便去和荀彧说清女扮男装一事,只有知道对方的想法,她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思。即有了主意,困意袭来,郭瑾不自觉便进入梦乡。

  半夜雷电轰鸣,由于郭嘉自小便对雷声极为过敏,虽不至于害怕,但雷雨夜里彻夜难眠却是常事。

  辗转反侧仍是毫无睡意,郭嘉就势起身,想着为去门外看看雨势如何。

  不自觉间却已先行绕进里间,见郭瑾果真将衾被尽数踢至地面,郭嘉哑然笑笑,叹息着弯腰捡起被褥,并为她认真拢在身上。

  榻上的姑娘眉头紧锁,不知梦到了什么内容,竟是直接翻身,一把握住郭嘉未及缩回的双手。平日里倒看不出来有多大力气,如今郭嘉被她的动作一带,竟是一个晃神直接栽进榻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夭丽姑娘,郭嘉心如擂鼓,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只握住她的手指,便欲将右手抽回。

  谁知对方却似嫌他不够老实,左腿顺势抬起,直接牢牢扒在他身上。许是雨夜风凉,对方还哼哼唧唧地朝他怀中拼命钻去。

  如此黏人的情态,郭嘉还是第一次见到。

  自己退无可退,郭嘉叹息一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任由对方愈发放肆地攀住他的脖颈。

  片晌,只听眼前的姑娘梦呓般忿然骂了句:“荀文若!”

  她的体温是滚烫的,她的香味是甜腻怡人的,可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郭嘉的面色突然苍白地厉害。

  他不由想起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阿瑾同戏志才喝得酩酊大醉,被自己抱回屋后,就这般稚稚嫩嫩地唤了他一声“嘉嘉”。

  一年过去,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郭嘉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生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翻涌出一股强烈的情绪,强烈到甚至让他害怕,若是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荒唐事。

  就在郭嘉试图扯开对方缠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时,却听郭瑾带着哭腔呜咽道:“兄长”。

  语气极为委屈。

  郭嘉忍不住停下动作,怀中人愈发肆无忌惮地磨蹭着自己的前襟,口中嘟嘟囔囔地控诉。

  “他竟敢不喜欢我”

  “兄长帮我教训他”

  “打他!”

  ……

  郭嘉无奈扶额。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认认真真端详着郭瑾的睡容,见她折腾过后,便老老实实窝回自己怀中,郭嘉忍不住轻声笑笑。

  之前是他太过贪心,妄图借着兄长的名义多多霸占阿瑾几分温暖。

  可如今他突然觉得无所谓了,阿瑾喜欢谁,她想跟谁在一起,她的人生规划里会不会有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若她喜欢荀彧,自己帮她便是。只要阿瑾是幸福的,那就足够了。

  他只要阿瑾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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